天光微亮,将云渺宗山门处的青石板路染上一层薄薄的晨曦。然而,这份初醒的宁静,却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
“陆长老有令,即刻带谢无妄去审讯堂!”
传讯弟子尖锐的声音划破清晨的薄雾,让正在山门附近练功的弟子们纷纷侧目。谢无妄?那个在藏经阁一战中力挽狂澜,又在百鬼林试炼中展现出惊人实力的师兄,怎么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带着各种猜测和不安。当谢无妄被两名执法堂弟子一左一右押着,面色冷沉地穿过人群时,那些窃窃私语瞬间噤声,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苏绾正和阿福在练功场上对练,听到消息后,脸色瞬间苍白。她猛地停下动作,飞快地跑向人群,试图挤进内圈,却被人群自觉地分开了一条道,让她望而却步。
“谢师兄...”她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不安。
江烬离站在不远处,眼神锐利地盯着谢无妄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什么也没说。
审讯堂位于宗门禁地,平日里阴气沉沉,此刻更是被一层无形的压力笼罩。厚重的木门紧闭,门口站着两名气息强大的执法堂长老,面色冷峻,不容任何人靠近。
“谢无妄,你可知罪?”审讯堂内,陆玄罡端坐于主位,声音低沉而威严,如同古井,不起波澜,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身着一袭墨绿色长老服,面容算不上老,但眼神锐利如鹰,透着洞悉一切的精明,是宗门内出了名的执法严苛、不徇私情的陆长老,也是宗门保守派的中坚力量。
谢无妄被铐在冰冷的石柱上,身形挺拔如松,即使在这样的境地下,也依旧保持着一份刻骨的冷傲。他抬眼,平静地看向陆玄罡,没有丝毫被诘问的慌乱:“不知陆长老指何为罪?”
“哼,”陆玄罡冷笑一声,拍案而起,“罪证确凿!你在百鬼林试炼中,竟敢动用禁术,引发血咒暴走,险些伤及同门,破坏宗门禁地!这是何等心狠手辣!”他声音陡然拔高,引得门外几名守卫都侧目倾听。
“禁术?”谢无妄眼神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陆长老是说,我失控时释放的力量?那并非我本意,而是血咒反噬...”
“血咒反噬?”陆玄罡打断他,嘴角露出一丝讥讽,“借口!本长老知道,你体内流淌着不干净的血液,平日里靠着那块古玉压制,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你那所谓的‘修罗之力’,根本就是上古禁术‘修罗血咒’!在宗门任务中暴露此等邪术,意图不明,其心可诛!”
“长老明鉴,”一首沉默的执法堂副堂主,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人,缓缓开口,“弟子们亲眼所见,谢无妄当时确实气息暴走,地面龟裂,绝非寻常功法所能及。而且...”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那裂开的玉佩碎片,经鉴定,并非凡物,疑似与某种禁术有关。”
“证据确凿!”陆玄罡厉声道,“谢无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要本长老将你也像当年那位一样,打入万魔窟,永世不得翻身吗?”
谢无妄沉默了。他看着陆玄罡,又看了看那位开口的副堂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更深的冰冷覆盖。他当然知道,这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那块玉佩,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是他用无数心血和痛苦压制体内修罗之力的关键,如今却被拿来作为指控他的“罪证”。
他更知道,这背后,是宗门内部保守派与革新派之间由来己久的暗流涌动。他体内这股力量,早己被某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百鬼林试炼任务的发布,或许从一开始,就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夜魇尊的影子,似乎也在这场风波中若隐若现,推波助澜。
“我没什么可说的。”谢无妄最终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玉佩是父亲所赠,力量是天生如此,我从未想过用它作恶。若长老定要以此加罪于我,我无话可说。”
他的沉默,并非屈服,而是一种无声的反击。他知道,越是辩解,越会显得心虚。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陆玄罡,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刀,无声地诉说着他的不屑与愤怒。
审讯堂内气氛凝滞。陆玄罡看着谢无妄那副死不悔改、甚至带着几分挑衅的模样,脸色愈发阴沉。他原本还想再施加一些压力,逼谢无妄低头认罪,甚至吐露出更多关于他“修罗之力”来源的秘密。但谢无妄的这份隐忍和沉默,反而让他有些拿不准了。
就在这时,一个执法堂弟子匆匆赶来,附在陆玄罡耳边低语了几句。陆玄罡听完后,脸色更加难看,沉默了片刻,最终冷哼一声:“好,本长老给你一个机会!即日起,谢无妄革去外门弟子身份,暂入执法堂,接受观察!若再有异动,别怪本长老不讲情面!来人,将其押下去!”
“是!”两名执法堂弟子应声上前,给谢无妄戴上了更沉重的镣铐。
谢无妄被押走时,目光扫过审讯堂内所有人的脸,最后落在了窗外那片熟悉的山峦上,眼神复杂。
审讯堂外,人群早己散去,只留下几个关心谢无妄的弟子,远远地看着他被押解着离开,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和愤愤不平。
苏绾站在人群外围,脸色苍白如纸。她看着谢无妄被铁链锁着,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命运,心中像被刀割一样难受。她知道,谢师兄是被冤枉的,但在这个讲究证据和规矩的宗门里,他的辩解如此苍白无力。
江烬离靠在一棵树上,双手抱胸,看着谢无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修罗之力,终究是邪道。”他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一种冰冷的看好戏的神情。
阿福跑过来,拉住苏绾的手,小脸上满是担忧:“绾姐姐,谢师兄他...”
苏绾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涩和愤怒,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阿福的手背:“别怕,谢师兄不会有事的。我们...我们去找宗门里公正的长老,替他作证!”
然而,她知道,这条路恐怕比想象中更加艰难。谢无妄被革去外门弟子身份,打入执法堂,这几乎等同于被宗门孤立。从此以后,他将不再是那个备受瞩目的天才师兄,而是被怀疑、被监视的对象。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夜魇尊的阴谋,宗门内部的倾轧,以及谢无妄体内那股难以控制的力量,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收拢。而苏绾,以及他们这群年轻人,也即将被卷入这场越来越复杂的漩涡之中。
禁术的疑云,笼罩在谢无妄的头顶,也笼罩在了整个云渺宗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