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份安定也只维持了片刻，起初他还能维持笑容一张一张看，越往下看，脸上的神情越凝重。
翻卖身契的手速度也不由得加快起来。
直到最后一张，依旧没有出现张母的名字，萧丞相清楚，他又一次着了墨栖月的道。
他颓然地垂下手，手中拿着的卖身契被不知是因为他情绪外露而颤抖还是风吹的，别人并不知情，萧丞相自已却清楚。
愤怒和恼恨差点把他吞没。
他竟然被一个十六岁的丫头片子连续算计了两次。
真是可笑，活了大半辈子，竟然连续栽在一个丫头手上两次。
萧才光看萧丞相的神情便知道了事情的结果，他有些心惊地唤了一萧丞相，示意他拿主意。
赵格瞄了墨栖月一眼，之前想逃离的心思已经淡了下去，只想看戏。
堂堂丞相竟然被六公主和张进算计两次，这样难得一见的好戏，恐怕也只有今日能看得到了。
往后萧丞相提防起了六公主，六公主应当不会轻易得手。
“丞相大人，如何？”
墨栖月似笑非笑地看着萧丞相，精致的眉眼微微眯着。
“那些卖身契上可有张夫人的名字？”
萧丞相把手上的卖身契装进匣子，满脸歉意向张母赔不是。
“夫人身边的那婆子和你太像，怪我府上的人眼拙，把你认成了那婆子。”
张母的卖身契已经被人拿走，他再继续掰扯下去也是徒劳，还不如尽早抽身，好好盯紧进京的那些人，过几日给栖月重重一击。
“是属下有眼无珠，冲撞了张夫人。”
萧才抬手掌了一下自已的脸，跪到地上磕了个头。
“还望张将军和张夫人原谅。”
张夫人到现在都是懵的，萧丞相看了那些卖身契，不是更该追着她和儿子咬吗？怎么就轻易罢了手？
“你们先是冲撞兰姨，现在冲撞我母亲，这份赔礼我可承受不起。”
先前声称张母和萧夫人身边婆子像的那人见状不干了。
他才二十几，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张母明明就是那婆子，丞相大人怎么就不承认呢？
“张夫人明明和那婆子一模一样，我真的见过。”
男子感受到周围人鄙夷他的目光，开口辩解。
“人家丞相都说不是，就你说是。”
其他人鄙夷地看着他，看骗子一般的眼神让他脸色涨红。
“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是骗子。”
他不知道萧丞相为何不承认，还推脱说只是相像，世上哪有这么多相像的人，又不是双胞胎。
“你看错了，这是张将军的母亲，不可无礼。”
萧丞相心里暗骂这人坏事，面上却好脾气道。
“我没看错。”
男子被崇敬的人否定，拔高声音辩解。
“我不知道您为何不承认，可这人的的确确是那婆子。”
萧丞相眉头皱得死紧，心里终于体会到了四公主口不择言，看不懂状况时乱说话惹恼萧贵妃的感觉。
他也想承认，可手上没有卖身契，继续指认张母只会再次着墨栖月的道。
墨栖月看出萧丞相想撤离的心思，开口道：
“丞相大人，既然卖身契已经送来，本宫也想看看那婆子的卖身契，好帮你出点力寻人，以告慰你离世的夫人。”
“不用劳烦六公主了，老臣会自已寻。”
他不是傻子，墨栖月分明是想继续给他下套。
“是不想让本宫寻，还是丞相大人你想借用二人相像一事，把张夫人弄到你府上，届时用来牵制张将军？”
她理了理自已的衣袖，语气很轻地夸赞。
“丞相大人真是好手段啊，用家人牵制张将军，这样他只能选择对你言听计从。”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围观的百姓中个别读书人神情剧变。
张进可是手握兵符的将军，肩负守卫大庆的职责，若是真能让张进对一个人言听计从，那这人想当皇帝，是不是也……
“原来丞相大人打的是这主意，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像的人，张将军说您母亲是最近才接来的，那么我之前看见的那人会不会就是您母亲，她早就被带到了丞相府，只是您被蒙在鼓里？”
被误会说谎的男子受墨栖月话的启发，慷慨激昂说出这番说辞，才觉得被人误解说谎的不满逐渐消散。
墨栖月恨不得起身为这人鼓掌。
若不是她没交代过，指定误会这人是花钱安排的内应。
瞧瞧这话说得，直接补足了张进扯的谎，并坐实了萧丞相想用亲人牵制张进的事。
“丞相大人怎么可能会这样，他可是大好人，你们别胡咧咧。”
围观的百姓吵成一团，墨栖月想要的目的达到，自然不会再留下。
她站起身，“既然事情已经和平解决，本宫便先回宫了。”
和平？
萧丞相气笑了。
挑拨他和百姓对立，还找人故意用言语煽动人心，这般算计他，哪里和平了？
这样的算计再来一次，他好人的面皮肯定会被彻底扒下来。
萧丞相掩盖住眼里的阴翳，也带着萧才离开。
待走出一段距离，发现墨栖月马车还在，萧丞相示意萧才止步，朝墨栖月马车走去。
墨栖月听到脚步声，抬手掀开轿帘，明知故问道：“丞相大人还有事？”
“之前是老臣小瞧了六公主，”萧丞相脸上没了和善的笑，原本慈祥的面容也变得阴冷起来，“不知道六公主了不了解弱小动物捕食的方法，它们的捕食手段往往都是蛰伏在暗处，瞅准机会一击结束猎物的生命。”
墨栖月轻笑一声，“丞相你也说了，那是弱小的动物，不是吗？只要足够强，即便露了獠牙，照样能在猎物充满警惕的情况下捕食猎物，方才丞相大人不是才体会过。”
说完，她松开手，放下轿帘，心情极好地端起面前的茶，对车夫道：“回宫。”
马车渐渐走远，萧丞相阴沉着脸带着萧才回府。
躲在暗处目睹一切的四公主看到萧丞相被气得情绪外露，阴郁的心情好了不少。
想不到她的好外祖也会有脸色这么难看的时候，他以为他一直能事事都胜券在握，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等她料理了墨栖月，便好好料理她的外祖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