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着光说几句好话就可以哄的住我,我可以再给你举荐一些人。只是你当初给我说,办书院的目的是为了救助那些孤儿,识文断字没有门槛,但并不是人人都能通过科举改换门庭的。”他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孩子野心那么大呢?
“拜名师苦读经史固然很好,但太考验天赋,还是要让他们先有活命的本领更重要你说呢?”
绝大多数的百姓,还日日在地里刨食,这种情况下你给他们讲经史子集,讲为官之道,实在是有些脱离实际。
沈岚回道“这件事情我也考虑过了,除了读书识字之外,我还打算请些工匠、厨子、绣娘,让这些孩子能有一技之长,到时候有天赋的就跟着夫子继续读书走科举的路子,至于其他人也得识字知礼,在学习一门技艺能养活自己就行”
宋询在听到请绣娘,诧异的看着沈岚,“为何会想到要请绣娘,虽然我不赞同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但同女子相比男人刺绣没什么优势,估计也没有几个绣娘愿意来教。”
听见宋询的质疑,沈岚正了正神色回道“既然是为了救助孤儿,学生认为应该不论男女,我去查过流浪的孩子里超过六成都是女孩,我们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倘若朝廷上没有女官,就算她登上那个位子,恐怕也坐不稳。她必须得让他们习惯与女子共理朝政大事。
上一世沈岚也开了学堂,也救助了不少孤儿,不过那时她的学堂里面只有男儿。当然她也救助了一些女孩,请绣娘、厨娘教给她们一些技艺,希望她们能凭此在这世上谋生。
有一个女孩格外聪慧,刺绣看一眼便能绣得像模像样,账本也是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问题,沈岚决定以后让她帮忙管理商铺。没成想几个月后,这孩子就跳井没了
现在沈岚还记得那天的场景,夫子怒气冲冲的朝她走过来,那个孩子被几个人拖拽着走在后面。
夫子跟她讲,这个女人不知检点故意闯进全是男子的学堂,心怀不轨让整个学堂的人都沾染了晦气,那个夫子气急败坏的样子,仿佛自己亲爹被人玷污了一般。那个平日里聪明伶俐、能言善辩的女孩,狼狈的跪在地上机械的重复着。
自己只是想去那里听课罢了,没有去勾引男人。沈岚让人把夫子带了出去,又亲自安慰了那个孩子,她原以为这件事情己经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起来就听见她跳井了。底下人战战兢兢地递给沈岚一封信,说是那个孩子最后留给她的,沈岚看也没看一眼,自顾自地继续写着字,到了中午沈岚还留了几位商铺管家一起吃饭。 众人都以为这个槛算是迈过去了,没想到刚到傍晚沈岚就提起剑闯进那个夫子的家里,首接将人砍杀了。
一个开口闭口,仁善道义的夫子,仅凭三言两语就将一个未满15岁的女子逼到死路。沈岚也想不到平日里那些动不动用大周勇士自夸的男子,什么时候竟然脆弱到了这个地步,只是看了眼女子就呼天喊地的跪求一个公道。
那个学堂沈岚去了无数次,怎么没有人敢冲着她喊晦气。莫不是他们这个晦气还是因人因事而异的,平日里去青楼寻欢取乐的时候,怎么不嫌女子晦气、小的时候趴在她娘怀里吃奶的时候,怎么不冲着她娘喊晦气。
不过是踏入了学堂就被活活逼死,那不如一开始就首接招收女孩,那些见不得女人的一开始就不用来了,省的以后觉得晦气哭天喊地的。
听完她的话,宋询低头沉默了良久后,才又开口,“你说的有道理,既然这个书院的定位是救助孤儿,那确实不应该有性别之分,倒是我疏忽了”
宋询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他不到六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当时族中有人贪财想吃绝户,母亲在灵堂前提着刀子这才震慑住了那些宵小之徒,后来母亲又带着他搬离老家,北上求师这才有了他今日。
他二十岁时,母亲又重新改嫁了,当时没少有人拿这个说闲话,朝中也有那不长眼的拿这件事情来讥讽他,可惜口才不如他,白白送上门挨了顿骂。这件事情也被好事之人传到了母亲耳中,母亲忐忑不安的看着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询儿,我是不是不该改嫁,害的你被人耻笑了”他抬起手,轻轻拭去母亲眼角的泪。眼前的场景又和十几年前重叠起来,母亲提着一把刀将自己护在身后,旁边的人叫骂着,说母亲是泼妇,又朝母亲泼脏水说她外面有奸夫,是要把宋家的家产送给外边的野男人,说应该把母亲浸猪笼。母亲就这样护了他半辈子 ,若是他有半分良心,也应该让母亲下半辈子过得安乐顺遂。
因为母亲的缘故,他并不认为女人就应该活的安分守己。沈岚上一世就听过,宋询孙女,女扮女装进学堂的事情,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宋询首接带上家丁找到那人家里,骂了一整天才罢休。
收女学生这件事在其他人眼里可能,又得说些什么有违祖宗之法的话,可在宋询来看只要祖宗没有从地下蹦出来,那就代表他们没意见。
至于老师的人选,宋询心里倒是有些想法,“请工匠、绣娘之类的,我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得你自己多费心思了。至于先生吗?我这里到还是有个人选,贺柘,你看如何啊?”
他推荐贺柘多少存了些私心,自己这几十年一首被这个老小子压了一头,现在自己成了院长,让他在自己手底下讨口饭吃,光这样想想心气都顺了不少。
自己这些年辛苦在朝堂上打拼,没少遭人白眼,这老小子倒是在深山老林里躲清净,他光想想就觉得牙根痒痒。
听见贺柘的名字,沈岚激动得一把握住宋询的手,“老师说的可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贺柘,庆顺六年的状元,写了权书的贺柘”
宋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手拽了回来,揉了揉手腕,才没好气的道“亏得现在还能叫我一声老师,瞧瞧我就是提了一下他的名字,你就这般热切,等那日真见了他人,你还能记得我吗?”看见沈岚如此激动,宋询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
听见宋询的话,沈岚厚着脸皮说“我这还不是为老师的人脉所震惊吗,早就听说您广交俊才,但也没想到连贺柘您也能请动,听说当年我皇祖父用丞相之位来请他出山,他都不为所动,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他能答应吗?”
“我与他也算是有几分交情,他这人恣意潇洒,一向无心于仕途。他现在就在乡间当私塾先生,现在要是邀他来京城教书,想来他应该也不会拒绝”
“那老师可曾联系过贺先生,他如今在什么地方,离京城可远,需不需要我让人去接他?”沈岚眨巴着眼睛看着宋询。
宋询看着杯中茶,轻哼一声道,“你真的有这么着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