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界己无活口，硝烟告一段落，只有乌鸦张开了它那宽阔的翅膀，发出了低沉而沙哑的叫声，在黑夜中飞过，只留下漆黑的鸦羽。
华灯初上，华懋饭店的门口车来车往，与过去不同的是今日来此的不再是西装革履的富贾巨商，而是穿着军装的日本军人，勋章在他们胸前闪烁，穿着便装的当然也有，那是军方高官的后辈子弟。
霓虹灯光打在林原的手表上，折射出亮闪闪的光，金色的指针指在了VI上。
林原推开车门来到另一侧，优雅地走下来的人是高远纪香。她难得穿了条小白裙，白色的鞋子中央放着一朵小金花，和林原的白西装白西裤分外搭调。
是的，不过过了短短两周，日本人就占领了上海。这次宴会正是派遣军军官的狂欢，他们包下了整整两层楼充作宴会厅。
当然，没带海军。
先他们一步进大厅的是驻沪宪兵司令大木繁和参谋长德川缘一，德川还特地叫司机叮嘱林原照顾好纪香。
长廊里的穹顶极高，上面挂着璀璨明亮的水晶吊灯一大十七个小灯泡如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中间的大灯，这样的大灯足有七盏。林原从被各色玫瑰环绕的巨大水晶和平鸽面前走过，眼中闪过讽刺。
上楼，红木大门是打开的，大堂里钢琴的乐声如流水般流淌，己有一些军官们衣冠楚楚坐在桌前，放眼望去，基本都穿着佐官的军装。一路走过，激进的军官们都在在讨论着，该如何把这个国家夷为平地。
交流也是门学问，华族子弟从小就接触。德川缘一对这样的场合习以为常，游刃有余。
第三师团是日军的精锐，兵源来自于名古屋。从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再到出兵西伯利亚、出兵山东，这支部队几乎参与了日本近代所有的不义战争。德川家统治名古屋多年，再加上第三师团的司令藤田进虽并非华族，但也扎根名古屋多年，德川缘一自然和第三师团有些交情。
吃饭不是目的，帮助各级军官交流感情才是。
“正二、纪香，这是藤田司令。”德川拿着酒杯走到前桌，身后跟着林原和纪香。
“藤田君，这是德川正二，我兄长的儿子，最近在自己写文章。高远纪香，我的副官高远遥的女儿，现在在平田手下当编辑。”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得意和自豪。
“藤田司令，请多指教。”两人欠身鞠躬。
“正二的大作我有幸拜读，你对发表的脚盆鸡未来的预测很准啊，果然英雄出少年，有没有考虑过参军啊?”藤田的态度非常和蔼，单看外表像是一个充满亲和力的长辈。
“多谢前辈厚爱，我更想让全球文化界都认可我的理念。”
“有志气！”藤田进鼓励了两句，拿起酒杯再次和德川缘一聊了起来。
晚宴气氛热烈，军官们三五成群地走到了一起，或是谈论着进一步的作战计划，或是嘲讽着待宰的羔羊，语气轻蔑而狂热。有些未穿军装的青年和林原目光触碰会略微点头，他们都穿着华服，应该也是跟着长辈来识人的。
突然，一声枪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住，乐队的演奏戛然而止。人们动作定格，惊疑在眼中闪烁，仿佛在这个瞬间时间被禁止了。
“砰砰砰”，连续的枪响使得宴会厅的灯光彻底熄灭，阴影在肆意蔓延。
玻璃碎地，黑暗中传来几声惊呼，又瞬间止住。林原不禁感叹这一次的素质比上一次高多了，不愧是第一批派遣军的军官。
影影绰绰间，所有人都站在了原地。德川缘一将林原和纪香推到桌子下面，略弯下腰拔出枪拿在手上。拔枪、掩体、反击，这也几乎是所有与会者的举动了。他们反应迅速，举枪向斜上方还击，枪打在栏杆上，火光西溅，有碎石雕花掉落在地。
不多时，灯亮了起来，是酒店的备用电源和手电筒的光，可杀手己经消失了。现场只剩下碎了一地的玻璃，以及躺在碎片上，死不瞑目的身影。
除了打碎灯的子弹，枪多是朝正前方第一张桌子开的，正好被灯砸死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却不是什么派遣军的大人物，只是松井石根的侄子，却激起了派遣军军官们一致的愤怒。
“立刻封锁饭店！”松井石根摸了摸侄子的鼻息，见气息断绝便放弃了送医的想法。
“人是从上面开的枪，调查现场，排查可疑人员。”作为宪兵司令藤田进也开始了他的工作。
“这里有血液溅射的痕迹，有一个刺客被击中了！”
高远纪香也被溅出的玻璃碎片刺伤了手臂，林原待灯光亮起后才带她从桌子下面爬出来，他望向二楼，目光微微闪动，眸中满是担忧，对动手之人的身份己有了猜测。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军官被流弹或是碎片弄伤。
事情还远远没有解决，德川缘一不放心林原和纪香自己回去，就被安排他们暂住在五楼，等待宪兵队调查完刺客再一同离开。
料想下次日本军官聚会的安保就不会如这次这么放松了，林原默默祈祷着，希望刺客能够化险为夷。
他仰躺在房间里看着夜空，群星闪烁，天黑得深邃，星亮得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