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迪端着热气腾腾的锅包肉走来。
见两人红着眼眶拍打着桌子。
他把菜往桌上一放,顺手拽过塑料凳坐下:
“嚎啥嚎?整个饭馆就你们动静大。”
吴迪扯下围裙甩在肩头,目光扫过王天来滴着酒渍的羽绒服:
“陈艳楠是县里林业局的干部,你早该看开了。”
转头,他又瞥见小梁攥得发白的拳头。
从围裙口袋摸出一把花生米。
“啪”地一下就拍在小梁手里:
“别盯着酒瓶犯倔,喝酒就喝酒!”
说完,吴迪没有再搭理两人,转身就走了。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醉得东倒西歪。
王天来趴在桌上喃喃自语。
小梁却盯着酒瓶发呆。
恍惚间,谢广坤的脸和母亲讨好的笑容在眼前交替浮现。
寒风卷着细雪拍打在两人的身上。
小梁和王天来跌跌撞撞地撞进小旅馆。
前台大爷被惊醒,不满地嘟囔着,却还是扔出一把钥匙。
两人手脚并用的爬上楼梯。
推开203房门时,王天来被门槛绊得往前扑,正好跌进小梁怀里。
房间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小梁却觉得眼前朦胧的人影像极了苏玉红。
他伸手去摸对方冻得发红的脸,喃喃自语:
“玉红,你咋这么冷?”
王天来酒意上涌,恍惚间把眼前人看成了陈艳楠。
颤抖着捧住小梁的脸,鼻尖相抵时。
两人呼出的白气在昏黄的灯光下交织成雾。
他们相拥着倒在床上,衣扣散落的声音混着醉意的呢喃。
……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月光透过斑驳玻璃后的窗帘。
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洒下一片银白。
见证着两个失意灵魂在寒夜里短暂的相互取暖。
晨光从窗帘缝隙刺进来时,王天来先被一阵钻心的头痛惊醒。
他下意识猛地转头,正对上小梁惊恐到扭曲的脸。
“你……你个变态!”
王天来尖叫着滚到床沿,后腰撞到床头柜发出闷响。
他顾不上刺痛,抓起羽绒服胡乱往身上套:
“昨晚你居然……我要杀了你!”
王天来颤抖的手指着小梁,眼眶红得像要滴血。
小梁喉咙发紧,头疼欲裂的脑袋里闪过零碎画面。
他慌忙拽过被子遮住身体,声音沙哑得可怕:
“别胡说!明明是你……是你先……”
话没说完,就被王天来的怒吼打断。
“我先?”
王天来突然扑过来,揪住小梁头发往墙上撞:
“我他妈昨晚把你当陈艳楠了!你个疯子!”
两人在狭窄的床上扭打成一团。
打翻的暖壶在地上滚出闷响。
暖壶的碎片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
小梁突然被王天来压在身下。
脖颈传来的窒息感让他瞬间清醒。
王天来通红的眼眶里还噙着泪,指甲深深掐进小梁肩膀。
“够了!”
小梁猛地偏头撞向王天来额头。
趁着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翻身坐起:
“闹够了?想全镇人都知道我们昨晚……?”
后半句话卡在小梁喉咙里。
他抓起散落在地的秋衣胡乱往身上套。
后背渗出的冷汗让布料黏在皮肤上。
王天来瘫坐在床尾,羽绒服拉链卡在下巴处,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
“说出去对你有啥好处?”
说着,他用袖口狠狠擦了把脸:
“这事……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小梁捡起滚到墙角的鞋子,鞋底碾过玻璃碎片发出细碎脆响。
“谁要说出去,天打五雷轰。”
说着,他咬着牙把鞋套在脚上。
眼睛的余光瞥见王天来红肿的手腕。
那上面还留着昨夜他攥出的指痕。
王天来扯着皱巴巴的秋衣下摆,试图遮住后颈可疑的红痕。
却在弯腰穿鞋时扯动……,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
前台大爷从老花镜上方打量着跌跌撞撞下楼的两人。
“年轻人,需不需要帮忙?”
煤炉的火光映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把关切的神情烤得暖融融的。
“瞧你们脸色比墙灰还难看,是不是昨晚着了凉?”
王天来的脚步突然顿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走路时双腿发颤。
他慌忙扶住墙沿,却碰落了挂在钉子上的竹扫帚,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小梁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想起床单上斑驳的痕迹,喉结上下滚动:
“老头,少多管闲事!”
大爷的烟袋锅在煤炉沿敲了敲,火星溅在水泥地上:
“我可是好心。”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王天来不自然的跛脚,以及小梁领口歪斜的纽扣。
突然,前台大爷一副了然地笑出声:
“现在的小年轻啊!玩的可真够花的!”
“住嘴!”
小梁猛地转身,撞倒了墙边的痰盂。
刺鼻的酸味混着未燃尽的煤烟在狭小的前台弥漫开来。
“老头,你要是敢乱说话,小心我……”
威胁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却足以让大爷挑起眉毛。
王天来扯了扯小梁的衣角,眼神慌乱:
“别跟他一般见识。”
可他发红的眼眶和刻意挺首的脊梁,反而让大爷笑得更开怀。
老人颤巍巍地从抽屉里摸出张皱巴巴的报纸,抖开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懂,我懂,当年我去逛窑子……”
“闭嘴!”
这次是王天来爆发,他冲上前夺过报纸撕成两半。
碎纸片纷纷扬扬落在大爷的棉鞋上。
这个动作扯动了屁股上的的旧伤。
王天来疼得闷哼一声,却仍强撑着凶狠的表情:
“再敢胡说八道,我砸了你的店!”
大爷看着满地狼藉,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下来。
他慢悠悠地掏出火钳,将煤球拨得噼啪作响:
“现在的年轻人,脾气比腊月的北风还冲。”
火光映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语气里满是嘲讽:
“要我说,与其在这装横,不如回家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德行!”
“够了!”
小梁突然抓住王天来的胳膊往外拽。
冬季的冷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冻得人牙齿打颤。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旅馆。
身后传来大爷不紧不慢的嘟囔:
“做了花花事,还怕人说……”
王天来甩开小梁的手,却在接触到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时,突然泄了气。
“都怪你。”
小梁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
他踢飞脚边的石子,看着它在结冰的路面上滑出老远:
“要不是你硬拉着我喝酒,也不会……”
“明明是你死皮赖脸!”王天来回怼,可底气明显不足。
寒风卷起街角的传单,啪嗒一声贴在王天来脸上。
上面印着某家诊所的广告,"专业治疗男科疾病"几个大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小梁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却发现里面只剩空壳。
他烦躁地把烟盒揉成团,远远扔在地上。
王天来盯着自己冻得发红的手背,那里还留着小梁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痕迹,随着心跳隐隐作痛。
“真晦气。”
小梁突然骂道,却不知道是在骂谁。
他跺了跺发麻的脚,转身镇医院的方向走去。
小梁望着王天来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掩盖了两人凌乱的脚印,仿佛昨夜的一切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