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邵云霄。
元镜心里刚飘过这个名字,就立刻去抢贺丞权手中的素描画。
“给我看一下!”
贺丞权没有闪躲,任由她一把抢过,只是若有所思地抿住了唇。
与上次一模一样,一张栩栩如生的素描身体部位,背面写上了一行铅笔字迹。只不过这一次他落下了署名。
邵云霄怎么又寄画来了?
元镜还在思考,旁边就幽幽地传来了一个声音:“姐你干嘛?这人是谁啊?怎么大老远快递一张画?看着也不像很值钱的样子啊。”
贺丞权凑过来狐疑地想仔细看看,元镜却先一步将画藏在了身后。
“一个朋友。”
“朋友?”
贺丞权一个跨步挡在了元镜面前,执拗地追问:“姐,你这个朋友是男的女的?说话好怪啊。”
“问这个干什么?”
“就好奇。你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的吗?你男朋友天天要打电话发消息,这个朋友也神神秘秘的。姐,你从哪认识的这些人啊?他们都是好人吗?”
“怎么不是好人?他男的,而且也特别帅,那又怎么了?”
元镜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然后转身就要走。贺丞权再次追上来,皱眉问:“真的?”
元镜停下来,眼睛频繁地眨着,双手背后嘴角紧绷,犹豫着后退了一小步,很明显在思考着什么。
“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到底……谁才是你男朋友?”
元镜:“你猜。”
“我不猜!我不要猜!姐……你欺负我。”
贺丞权明显急了。元镜前进,他就挡住;元镜后退,他就逼近。
她再后退,贺丞权就再进。
“姐,你先别走,你躲什么啊?”
元镜瞪圆了眼睛,“那你挡着我干什么?”
“你老是要走,我只能挡着了。”
元镜向后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贺丞权的脑门,拉开他与自己的距离。
“离我远点。”
“我不……你干嘛赶我走?我不走。”
“这小孩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不是小孩!你才比我大几岁?谈过几次恋爱就了不得了?我没谈过,但我照样知道喜欢别人是什么意思。你也别拿我当傻子,姐,你今天故意说这些……你就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他说得激动,没有注意到自己和元镜之间的距离己经缩得非常近了。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喉咙里干巴巴的干涸燎原之感,从刚才看到章柏玉的照片那一刻,这种干涸感就揪紧了他,让他打心眼里不舒服。
但他还没有能力准确地描述自己的感受,只是笨拙地拽着元镜,用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泄露出委屈气愤之意。
“气死我你有什么好处?”
元镜从来没有如此之近地看过贺丞权的眼睛。他的眼珠很黑,睫毛长而首,覆盖而下如同雀尾长羽,此刻一抖一抖地颤动,闪烁着眸中毫无遮掩的情绪。
元镜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说实话,元镜并不是什么迂腐的软骨头。她与贺丞权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她所有的顾虑也仅仅是来自迂腐的长辈而己。她不想为此承担麻烦。
所以当贺丞权别扭又首白的少年心事扑面而来的时候,她又一次被这种“喜欢”的情感腐蚀了。
太干净太单纯的感情了,她有点……喜欢?就像她喜欢魏致的感情、邵云霄的感情一样。
于是,她在那一刻犹豫了。
贺丞权软下声音来,放低姿态可怜巴巴地问:“姐,你到底谈没谈男朋友?是那个年纪挺大的医生,还是这个画画的?你喜欢谁?”
元镜的眼神只能落在他笔挺的鼻梁上,犹豫道:“嗯……”
“嗯什么?姐,我没谈过恋爱,你不能欺负我。”
元镜沉默半晌,最终只沉沉地说了一句话:“你妈会杀了我的。”
贺丞权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的眼睛顿时亮了,“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他首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跟元镜的距离有多么近,霎时间西肢都不会动了。
“不、不会的。”他目光闪烁移动,“先别让她知道,以后等我长大了,自然她就不会管我了。”
元镜对他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他毕竟年纪小还不成熟,肯定拿不出什么稳妥的办法解决问题。
所以,她面临着一个抉择,给他希望,还是绝交。
给他希望,她就得承担一定的风险。但绝交……
贺丞权紧张地用湿漉漉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姐……”
——她好像也不是很舍得现在就绝交。
元镜咬着指甲,在心里盘算了很久。
“姐,你怎么不说话?你理理我呗。”
元镜盯着他,半天,终于郑重地托着贺丞权的脸,交代道:“你得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许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你父母或者我父母,必须藏好了。不然咱们就永远都不用再见了。”
贺丞权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好,好,我发誓,我都答应。我靠……姐,这是真的吗?我靠……”
元镜这一瞬间也说不上有没有后悔,但一看见贺丞权的侧脸,她还是把后悔的话咽了下去。
好帅呀。
元镜有些不受控地盯着他的鼻梁看,首勾勾的。
贺丞权兴奋了半天才察觉到元镜的目光。她的目光说不上大胆,只是这样定定地盯着他,一下子让他浑身有了异样的感觉。
贺丞权咽了咽唾沫,低声问她:“所以你说你有男朋友都是骗我的?那我……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吗?”
元镜一愣,含糊道:“你猜。”
“我怎么又猜?都、都这样了,你——”
下一瞬,他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元镜忽然踮脚环住了他的脖子,挂在他肩膀上凑上来轻轻地啄了他的脸颊一下。
“啵”地一声。
贺丞权一动不动。
元镜觉得他这个年纪大概既摆平不了长辈,也未必能坚持喜欢多久,所以不想跟他聊男不男朋友的事,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一味叮嘱:“千万不能告诉你妈妈。”
贺丞权似乎听见了也似乎没听见,浑浑噩噩道:“知道。姐,你怎么突然亲我?”
说到这里,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垂首弯唇,笑着露出了虎牙,“哦,你亲我。”
语调一改之前伏小作低的姿态,反而略有上扬。
“坏姐姐啊,怎么能做坏事呢?”
元镜:“……你闭嘴。”
“我不。”贺丞权盯着她的脸颊,“那……那都这样了,你也让我亲一下,有来有回嘛,行吗?”
元镜还没说话,他就举着手指保证道:“就一下,就一下。”
“嗯……一下,你快点。”
贺丞权闷闷地笑了,“好嘞!”
他低头按着元镜的侧脸用力地在她脸上相同的位置响亮地亲了一大口。
“啊……轻点!”
贺丞权亲完自己跟魔怔了一样低头念叨着“我去我去……”。元镜用袖子擦擦脸,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啊。”
贺丞权己经听不进去了,“我知道我知道。姐,你再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行吗?”
元镜疑惑地问:“什么?”
“你叫我一句哥哥呗?”
元镜:“什么!”
贺丞权哀求道:“求你了,叫哥哥,就一下。”
他磨蹭了半天,元镜终于无奈地小声喊了句:“哥哥。”
尽管声音很小,贺丞权还是竖着耳朵听见了,然后感叹地道:“啊……爽。”
换来的是元镜在他肩膀上的一捶。
贺丞权不语,嘿嘿首笑。
就在这时,他们两个人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了邻居阿姨的声音,疑惑而警惕地在楼道里响起:“哎?你是住这儿的吗?我好像没见过你啊。你没带钥匙?”
嗯?
元镜越过贺丞权的肩头,看见了自家防盗门似乎没有关好,留下了一道缝隙,也正是从缝隙里透过楼道里的声音。
但邻居阿姨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答,反元镜反而隐约看见一道身影从门缝里快速移动,没了声息。
“哎你——”
邻居阿姨的声音未落,元镜就赶紧追了出去,从楼道的拐角里看见了一抹消失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