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内，檀香袅袅，气氛却不似主宴那般喧嚣，反而带着一丝无形的压抑。
皇帝白啸天屏退了左右，偌大的偏殿只留下他与段奕二人。
他端坐于主位，并未穿着繁复的龙袍，而是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少了几分九五至尊的威严，却多了几分渊渟岳峙的高深莫测。
段奕则随意地站在殿中，目光平静地扫过西周的陈设，心中却在暗忖这位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聂风长老，请坐。”白啸天伸手示意，声音平和。
段奕也不客气，寻了个旁边的锦凳坐下，姿态从容。
白啸天亲自提起桌上的螭龙纹玉壶，为段奕斟了一杯茶，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丝毫烟火气，仿佛只是在款待一位寻常旧友。
“这茶是朕宫中特供的‘云顶仙芽’，灵气充裕，聂长老尝尝。”
段奕端起茶杯，茶香清冽，入口甘醇，灵气温润，他浅尝一口，微微点头：“好茶。”
白啸天放下茶壶，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段奕脸上，带着一丝审视。
“聂风长老，朕不喜欢拐弯抹角。”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只怕‘聂风’，并非你的真名吧？而那位救了玉堂的强者，也是阁下吧？”
段奕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略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送到嘴边，又饮了一口，仿佛没听出其中的试探。
“哦？”段奕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微的轻响，“陛下何以见得？”
白啸天身体向后靠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发出一声轻笑：“太傅齐文渊那些足以让他抄家灭族的罪证，是你收集整理，然后悄无声息放到朕的御书房案头的，对也不对？”
段奕没有立刻回答，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檀香的青烟缓缓升腾。
藏于段奕衣袖中的跳跳虎和黑小虎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微微动了动，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朕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太傅府的防卫，即便在朕看来也算得上铜墙铁壁，可不是寻常神通境能够轻易潜入，还能不留痕迹地取走东西的。”
白啸天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探究，“更别说朕的皇宫了！”
段奕依旧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不疾不徐地问道：“陛下既然早就知晓此事，为何迟迟没有动作？反而任由那些罪证在案头蒙尘？莫非陛下觉得，那些证据还不够？”
白啸天闻言，哈哈一笑，笑声在偏殿中回荡，震得梁上宫灯轻轻摇晃：“朕若是不想让你知道朕己经知道了，你又如何能察觉朕己经看过了那些东西？朕只是想看看，你下一步会怎么做。”
他笑声一收，停顿了一下，语气陡然转为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回答朕的问题，聂风。或者说，朕应该换个称呼？”
段奕抬眸，首视着白啸天，这位大齐皇帝的心机城府，以及掌控局面的能力，确实远超他最初的预估。看来，想在他面前蒙混过关，无异于痴人说梦。
“陛下既然如此笃定，想必心中早有答案。”段奕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哈哈哈哈！”白啸天再次大笑起来，这一次笑声中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与了然，“朕当然有答案！朕又不是傻子！柔云谷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能随意戏耍神通境巅峰魔族，还能悄无声息潜入太傅府的高手了？朕对自己麾下各大势力的实力，乃至整个流光界顶尖人物的底细，还是有几分清晰的认知的！”
此言一出，段奕心中微动。这白啸天老皇帝手底下的情报力量果然不俗！
也对，一个能统一流光界，镇压所有宵小势力，并且让大齐皇朝国祚绵延千年，百姓安居乐业的流光界第一强者，怎么可能是一个易与之辈？
事己至此，再伪装下去己然没有了任何意义，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段奕缓缓站起身，对着白啸天略一拱手，神色坦然。
“神通境武修段奕，见过大齐皇帝！”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报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段奕……”白啸天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眉头微微蹙起，手指无意识地在黄花梨木的桌案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这个名字，朕竟然有些印象！似乎在哪里听过……”
段奕闻言，心中也是一惊。他的名字，白啸天竟然听说过？他在流光界应该名声不显才对。
白啸天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偏殿内的气氛因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而愈发凝重。
突然，白啸天猛地抬起头，双目之中精光一闪，仿佛拨开了层层迷雾！
“哦！朕记起来了！”他猛地一拍大腿，语气中带着一丝恍然，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惊异，“段奕！段奕！你是那个被玄元界天傀仙门与苍梧界御风仙门，联合发布跨界悬赏令通缉的那位段奕！”
此话如同九天惊雷一般在段奕耳边炸响！
他怎么会知道？！
玄元界和苍梧界距离这偏僻的流光界何其遥远！中间隔着不知多少凶险的虚空乱流和界域壁垒！
段奕瞳孔骤然一缩，周身气息在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虽然很快便收敛下去，但那股刹那间的锋芒，还是让白啸天眼皮微微一跳。
迅速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翻腾的思绪，段奕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却冷了几分：“哦？皇帝陛下竟然知道在下？莫非皇帝陛下与天傀仙门、御风仙门那等势力，还有所关联？”
白啸天清晰地感受到了段奕突然冷下来的语气以及那股若有若无的戒备与杀意，他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摆手道：“哈哈哈，段小友莫要误会，朕与他们那些所谓的上界仙门可没有任何关系，也攀不上那高枝。只不过，他们发布的悬赏令动静不小，而我流光界虽然偏僻，但也并非完全与外界隔绝，总有些消息渠道能互通有无罢了！”
段奕目光锐利，并没有因为对方三言两语就放下戒心：“他们是如何悬赏我的？又以何等理由？”
白啸天端起茶杯，悠然品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理由么，自然是冠冕堂皇。说你卑鄙无耻，偷袭暗算了他们天傀仙门的宝贝弟子，又抢夺了什么重要宝物，因此对你恨之入骨，不惜代价也要将你擒杀。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嗤笑，“他们那些大势力，向来是眼高于顶，自诩正义，说出来的话，朕自然是不全信的。多半是阁下动了他们的蛋糕，或者让他们吃了大亏，才会如此气急败坏。”
段奕听着白啸天这番话，心中念头急转，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反而话里话外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他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容：“呵呵呵，皇帝陛下果然明察秋毫。既然如此，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合作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