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望着最后一缕残像消散，踏过祭坛飞身而去。
头顶一轮血月，却非寻常圆月，倒像是一颗被剥皮的巨兽心脏。
月光浸染下，整片荒原的岩层都泛着类似干涸血迹的赤褐色。
不远处出现一片光亮，那是潭水在折射天上的月光。
继续迈步向前，只见潭边生满倒刺状的墨色植物，宛若一根根拇指粗细的小蛇。
定睛细看，这荆棘的倒刺倒真的如同蛇鳞。
面前出现一道石阶，李长安拾级而上 。
自潭边而望，水面上蒸腾起巨大的雾气，散射着天空中的月光。
呈现出双色分层：下半截是腐烂鱼鳃般的灰绿色，上层则如同凝固发黑的鸡血。
到这里，蛇形荆棘己经全部消失，小路旁生长着荧蓝色的孽龙草。
草叶拂过道袍时，草叶上的露珠突然滴落在地，接着化为冰晶，在李长安足下铺成通向潭心的冰径。
跟着冰晶的指引，李长安来到西南方位，旁立一石碑，上面刻着“血月谭”三个大字。
再转头看向水潭时，水面赫然浮着八百具蛟龙骨，每具骸骨尾椎都钉着刻满咒文的青铜钉。
钉上的血色月光闪出蛟龙生前的影像：
黑蛟司空，甲子年借天枢观北斗阵化龙，遭雷劫断角，堕镇气绝。
白虬玄音，盗药王谷金丹强蜕龙鳞，爆体而亡。
……
李长安眼神逐一扫过这些画面，掌心龙鳞与其中怨气产生共鸣，与此同时，潭底突然传来铁索挣动声。
催动经脉灵力欲探潭心时，水面浮现出血色经文：
“非龙族踏波者，永堕蛇胎。”
李长安嗤笑一声，解下破旧道袍铺在水面——
那些道袍自动缝补的补丁遇水化作金鳞，竟组成应龙渡劫图。
当李长安靴子触碰到金鳞，水面突然倒映出黑蛟王司南的少年模样——那是个额生黑鳞的巨蟒，此刻正将脊椎骨抽出来浸泡潭水。
画面流转间，少年每夜子时都会来到此地以潭水洗骨，首到某日北斗星光灌顶，他的尾尖炸成血雾，脊骨却长出黑色的伪龙骨。
“看够了吗？”
潭底传来空响，李长安的道袍金鳞瞬间自足尖爬满全身。
水面浮现出的文字将一切告知李长安：
“八百半步蛟龙的精气尽数消散在血月潭，司南每日以此洗骨，定会登上南妖国之巅......”
字影消散，李长安继续踏鳞而行，至潭中央，忽见水下悬浮着九盏青铜灯。
最中间的灯盏里，半截龙魂正在焚烧，烟尘凝成司南的残影。
凝望之际，潭水炸开冲天水柱，十二根刻满龙鳞纹的青铜链破水而出，末端拴着半龙半蛟的巨型骸骨——
正是黑蛟王司空的遗蜕！
摸出一张避水符，李长安入潭来到巨型骸骨旁边。
那骸骨额间插着万剑冢的镇魔剑，剑穗却系着天枢观的七星符。
当李长安靠近时，骸骨眼窝燃起幽火，下颌骨张合发出金石之音：
“三清观的小贼，竟敢带着偷来的应龙魂踏入本王寝宫？”
“若真的想要，尽管动手拿去。”
“嘿嘿……”
笑声还未落下，司空的尾骨突然扫来，李长安的身上自动生出逆鳞甲。
二者碰撞瞬间，盾面显现百年前秘辛：
青年张陵手持桃木剑潜入潭底，剜去司空左眼的龙珠。
玄微子站在潭边微笑，将司空的怨魂炼成噬心蛊母虫。
“原来我体内的应龙魂是这般来的！”
李长安感到一阵眩晕，口中呕出混着冰碴的黑血。
“张陵你用司空的龙珠来改造我的肉体……”
司空的骸骨也在此刻彻底苏醒，潭底升起它真正的头颅——
那竟是由无数化龙失败者的脊椎拼成的九首蛇骨！
每颗头颅都在吟唱着不同道统的禁术口诀，李长安被这禁术震得七窍流血。
危急时刻，他伸手并为剑指刺向自己膻中穴，打算强行唤醒应龙魂：
“小爷我今天就要用这应龙魂来会会真蛟王！”
应龙虚影浮现，与九首蛇骨缠斗。
出乎他的预料，应龙之力居然没有占据绝对上风。
细细一看，李长安这才发现蛇骨关节处全嵌着三清观符纸，这些镇压符被故意画错最后一笔，经年累月反而成了助长怨气的阵眼。
找到问题所在，李长安咬破食指，他以血为墨临空改写错符。
最后一笔完成之时，潭水突然沸腾，所有蛟龙骨拼合成真正的应龙遗骸。
司空发出不甘的咆哮：“玄微子误我！说好的用北斗大阵助我化龙……”
话音未落，应龙遗骸突然裂开，散落在地恢复成原本的蛟龙骨！
李长安踏碎最后一股暗涌，一声轻叹自他嘴中发出：
“要怪……就怪你信错了人……”
他内心也是无奈，可惜司空这般天资。
不过还好，司南不负所望，己经借助这份养料成功蜕变为黑蛟王。
也怪不得当初遇到时，司南会对他说出那番话。
想到这里，靴底己浸满猩红潭水。
避水符己过时效，李长安闪身回到潭水之上。
血月潭表面此刻平滑如镜，可当他以道家禹步凌波而行，每步落下都激起方圆十丈的涟漪。
李长安知道那不是水纹，而是潭底万千龙蛇骸骨在同步震颤。
震动之余，血月潭再度产生异变。
原本漫射的血色月光开始集中，化作一道道实体锁链，竟要将他拖入潭底当作祭品。
李长安任由锁链洞穿肩胛，顺势将体内模拟出的道种缠上血线。
他知道这是血月谭的最后挣扎，在炼妖塔模拟出的道种于他而言己经作用不大，不如索性留下祭奠司空亡魂。
倒也不是因为他心善，只是这般因果己经被张陵早早种下，当下的做法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多谢你的左眼。”
李长安催动灵力猛然拽住模拟道种上提，血线将其瞬间带走。
道种没入潭水的同时，地脉深处传来一道轻微的琉璃碎裂声响。
他闻声不为所动，任血月潭带着天枢观道种所含罪孽沉入潭底。
潭面溅起的最后一滴水珠里，映出黑蛟王司南此刻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