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6章

浚面色难看道。
　　没有韦氏的支撑，邱浚其实感受到了寸步难行，最起码在粮食这方面，他现在只能通过掠夺的方式取得。
　　在他的心里，他都有些想要投降的意思，如果能得到大晟王朝的诏安，那就再好不过了。
　　“将军是怎么想的？”
　　被唤作步先生的人，是一个修长身材的老者，他的身形高大，看起来更像是个武夫而不是一个读书人。
　　邱浚也不隐瞒心中的想法，“我的想法，便是学那些土司，将事情闹大以后，得到陛下的赦免，从而被朝廷诏安。”
　　“谁都可以被朝廷诏安，但将军不可。”步先生却是摇了摇头，“你和他们不同，你是领头的。”
　　“朝廷若是赦免了你，将你诏安，其他人都学你这般做法，那天下朝纲岂不是乱套了。”
　　邱浚面露苦笑道：“但现在整个关中，没了韦家的支持，我举步维艰。”
　　他想要投降，也不是脑袋一热下想到的，而是现在的情况，邱浚实在是看不到希望。
　　至少对于他而言，大晟依然是一个庞然大物，而先前命令他这样行事的韦家，是他接触过最为权贵显赫的人了。
　　“将军现在手上有多少人？”步先生沉吟片刻问道。
　　“已有万人之众。”邱浚没有隐瞒，“粮食还可供应我们大概一周的时间。”
　　这些日子，邱浚已经初现统军的才能，能将整个可以说是乱军的部队调理得井井有条。
　　步先生似乎是在考虑些什么，良久之后，他说道：“将军有没有胆识。”
　　“您是什么打算？”邱浚压低声音问道。
　　“我所说的话未必有用，但你可以一试。”步先生顿了顿道：“你对我礼遇有加，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
　　“故此，有些事情，我要跟你说的明白。”
　　“你是起义军的头领，平贼定然先要平定你，而朝廷就算是诏安，也不可能诏安你回去。”
　　“而你手下的那些人，却是货真价实的农户，与其就这样按照律法给杀了，他们反而比你有更多的机会活下去。”
　　“所以到了情况紧要的时候，你头上的脑袋或许能成为你手下人活命的契机。”步先生如实说来。
　　邱浚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我那些弟兄向来注重情义，我也十分器重他们……他们怎么会害我。”
　　“这不一样。”步先生冷声道：“打胜仗的时候，你们当然是情深义重的兄弟。”
　　“但是接连惨败，士气低落以后，面对生存的问题，兄弟情在生与死之间就未必有这个份量了。”
　　“你现在唯一的活路，其实不是投降朝廷。”步先生又道。
　　“不是投降朝廷？”邱浚有些诧异。
　　“你要找到靠山，有靠山，你才有活路。”步先生提醒道：“你要有价值，一个被人看重的价值。”
　　“只要有人需要你，而那个人身居高位，那你就能活下来。”
　　邱浚听着步先生的话，大抵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可我要怎样才能获得赏识。”
　　“你手下的人，便是你得到赏识的价值。”步先生接着又道：“你可知道陛下膝下有几个皇女？”
　　邱浚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京城中人，作为关中人，哪里会知道那么多的东西。
　　“陛下膝下皇女足足有八位。”步先生冷声道：“而今已有四位皇女已经到了适龄就藩的年纪。”
　　“固然陛下敲定了皇女之长的汉王监国，可你又怎么知道其他几个皇女对皇位没有想法？”
　　“这些日子，皇三女晋王从京师出发，平定了雍凉兵乱，还戍边边塞教化异族，你认为这样的人没有野心？”
　　“她们的野心就是活路。”
　　“你没办法投降陛下，没办法投降朝廷，但是你能归顺皇女，因为你手下有一万人，你可以帮她们参与夺嫡争位的价值，这才是你真正的活路。”步先生将他的想法淡淡说出。
　　“也只有她们有办法给你洗白身份。”
　　“不过。”步先生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
　　可这对于邱浚而言，却是一条救命稻草，他只想紧紧抓住。
　　“不过什么？”邱浚抓紧步先生的手问道。
　　“晋王为人固然豪迈不羁，但她并不是什么人都会赏识的，哪怕雍凉有很多异族都因她而在军中站稳了脚跟。”
　　“可毕竟是要夺嫡的，她怜惜自己的羽毛，你要是臭名昭著的话，她同样给不了你活路。”
　　步先生淡淡道。
　　邱浚面色微微一变，他为韦家做事，当然是暗中替韦家杀了很多他们不好当面杀的人。
　　“我该怎么做？”邱浚自知自己才能有限，不禁追问道。
　　“在关中，你不要去残害那些百姓，只要在百姓这边经营好了名声，那就有机会了。”步先生不动声色地说道。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所说的活路，恐怕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哪有这么好走的活路给人选。
　　他只是不想看到邱浚在局面失控以后，举起屠刀斩向那些贫苦的百姓。
　　想到这里，他有些微微的惭愧。
　　因为邱浚确实对他很器重，很是礼待，可是他却编织了一个不可能的谎言。
　　……
　　“来将何人——”
　　数百骑奔腾城外，为首的吕琯手持长枪，威风凛凛。
　　“关中邱浚听闻晋王殿下亲至西安，特来负荆请罪。”
　　邱浚骑在马上，从阵列凌乱的军中一人迎上，旋即翻身下马。
　　“还请将军替我通报一声。”邱浚低沉说道，他毕恭毕敬地上前走来，“为显投诚的真意，我愿一人入城。”
　　“你不怕死？”吕琯诧异了一声。
　　他看着孤身上前的邱浚有些好奇。
　　“我要是在这里死了，我身后的弟兄又非等闲之辈。”邱浚实话实说。
　　到了这种情况下，他自知自己没有韦家的支持已经是很难翻天了，只能相信步先生的话，赌上一把。
　　跟着眼前这个披甲将军入城。
　　吕琯一入城就开口道：“虽然你是诚心相向，但毕竟你是叛军之将，得罪了。”
　　邱浚双手负在身后，被绳索捆绑，身上的武器也是一并被拿走。
　　一路被押送到了总督府。
　　晋王坐在主座，有些好奇这个在模拟推演里掀起动乱的关中乱军之首为何突然放弃了抵抗。
　　“罪将邱浚拜见殿下。”邱浚在这个时候同样紧张，虽然做足了功夫，但是他心里还是畏惧死亡的。
　　“你就是搅乱关中不平的叛军头领？”晋王上下打量了一番。
　　“怎么不负隅顽抗了？”晋王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之中甚至有些惋惜，就仿佛是一套战功就此烟飞云散了。
　　“罪将自知不是对手。”邱浚很是谦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