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山雾裹着铁锈味漫过村口,老槐树虬结的枝干渗出暗红黏液,顺着树皮沟壑滴落成血泪。林幺幺用襦裙裹住口鼻,腕间的银狐铃铛在树影里泛着青芒。昨夜暴雨冲开的树洞深处,九具婴儿骸骨蜷缩成北斗阵型,每具骸骨脚踝都系着褪色的红绳——绳结处"寅年寅月生"的朱砂字迹,与她生辰簿上的批命分毫不差。
"莫婆婆说这树是嘉靖年间的镇魂桩..."她伸手拨开蛛网,指尖触到骸骨怀中的褪色佛珠。珠面梵文突然泛起血光,幻象如潮水涌来:身披袈裟的狼王正在三清殿诵《地藏经》,经文字符落地化作血蛛,爬满龙虎山三十六宫观。
佛珠突然滚落,沾地化作蠕动的肉虫。虫身符咒与祠堂密室的人皮灯笼咒文相互咬合,钻入围观村民耳中。郑老西突然癫狂大笑,眼白翻起时瞳孔裂成狼首状:"替死鬼终于来了!"
"丫头快退!"莫三姑的烟袋锅劈开浓雾,火星溅在槐树上燃起青色火焰。老妇人甩出三枚蛇纹铜钱钉住肉虫,铜钱嵌入树干的瞬间,树洞里的骸骨突然睁眼——血瞳倒映出九曲洲地脉图,每条灵脉尽头都悬着刻有林氏族谱的青铜棺。
林幺幺跪地干呕,胃部痉挛牵动心口狼首胎记:"这些婴儿...都是替我死的?"呕吐物中混着朱砂颗粒,与娘亲襦裙沾染的丹砂同源。树根突然暴起缠住她脚踝,根须刺破皮肤吮吸鲜血,血珠在泥地上凝成初代天师与狼王歃血的婚书残页。
"何止是替死?"莫三姑的桃木杖击碎三具骸骨,飞溅的骨片显化万历年间场景:产婆将银针刺入孕妇胞宫,九尾狐胎在羊水里化作人形,"嘉靖三十六年七月初七,张天师后人用三百童男童女的血浇灌槐树根——"
癫狂的村民突然齐声嘶吼,声浪震落槐树血泪。郑老西脖颈青筋暴起,腐肉里钻出的肉虫正吐出《云笈七签》的镇魂咒文:"狼王佛骨己成,你这狐胎还不献祭!"
林幺幺的左眼金芒暴涨,窥见槐树心脉中嵌着半块铜印。道牌碎片脱手飞出,与铜印拼合时裂纹蔓延成北斗九星阵。阵光穿透树干的刹那,九曲洲地脉突然沸腾,丹霞赤壁的悬棺阵传来抬棺号子。
"原来无蚊村的蝙蝠..."她扯断红绳系在腕间,绳结处浮出龙虎山镇魔咒,"是替这些婴灵镇魂的?"骸骨怀中的佛珠突然浮空,珠面梵文化作三百阴兵,扛着的腐棺表面《破障科仪》经文正被血泪侵蚀。
莫三姑的烟袋锅引燃返魂香,青烟中显化张天师骑艾虎降魔的场景:"端午恶日群魔乱舞,这些婴孩本是镇守地脉的'五万五'..."老妇人突然咳出黑血,烟灰在地上画出赤色丹霞,"可惜天师后人早与狼王同流合污!"
癫狂村民的瞳孔突然炸裂,肉虫裹着脑浆爬向槐树洞。林幺幺的银狐铃铛碎成九片,狐头雕饰飞入悬棺阵眼。棺盖掀开的瞬间,裹着混天绫的尸婴睁开异瞳——那双鎏金瞳孔里映出的,正是她被镇魔链贯穿元神的未来。
"现在明白了吧?"莫三姑用桃木钉贯穿自己掌心,血祭激活《嵌地符法》,"你每活一刻,就有一个寅年婴孩替你去填地脉!"
槐树轰然倒塌时,树根缠绕的万历通宝滚入血泊。林幺幺撕开裂开的襦裙,用狼毫蘸血在心口胎记画出敕令:"那就让该偿债的...亲自来取我这狐胎!"
槐树根突然裂开地缝,露出底下九曲洲特有的赤色丹岩。林幺幺的异瞳穿透岩层,窥见三百童尸浸泡的药酒坛——每坛封条日期都是寅年寅月,坛底沉淀的朱砂正被地脉黑血侵蚀。
癫狂村民突然集体跪拜,腐肉里钻出的肉虫吐出梵文经卷。经页触及血泪的刹那,槐树洞深处浮出半截银针——针尾狐头雕饰与林幺幺的腕铃同款,针尖刺着的正是娘亲襦裙的残片。
"原来这红绳..."少女扯断骸骨脚踝的绳索,绳结处的镇魂钉突然飞向悬棺阵,"是狼王与天师府交易的契约!"九具悬棺同时炸裂,棺中尸婴的异瞳与她共鸣,地脉图上的灵脉突然倒流。
莫三姑用最后的气力抛出《云笈七签》残卷,经页在空中燃烧成北斗七星:"记住!能破佛妖双修的...是这三百婴灵的怨气!"老妇人化作青烟消散时,林幺幺的胎记突然吸尽槐树精魄,心口的狐尾纹路终于与狼首完整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