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水汽氤氲,窗外雷声阵阵。
宋齐光目光落在他的指尖:“嗯,受了一剑,不过都是小伤。”
他瞥了一眼他的肩头:“这道疤痕,是砍刀留下来的。”
“域外的时候受的伤?”
程知许扫了一眼,回道:“对,你看这道,是在夏国的时候,敌国的将领捅的,我也没有吃亏,把他的腹部划破,当时肠子都出来啦。”
“还有这个,是一道剑伤,那个人偷袭,我用你教我的剑法,把他斩于马下。”
他拿过帕子搓了搓身体:“不过都己经过去了。”
宋齐光眼底通红一片,揽过他:“哪里过去了。”
“就像你说的,哪里能释怀呢?”
“我也释怀不了。”
“过去了十二年啊。”
“这十二年,你我过得都不好。”
程知许靠着他,笑了笑:“接下来的日子好,不就行了。”
“你与我彼此都深爱彼此,这是多难能可贵的事。”
“我们不是错过了一年,两年,而是十二年。”
“十二年啊,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去的。”
“你说的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屋内床榻。
宋齐光拉过被子:“你是睡里面还是外面。”
程知许指了指外面:“给你熬的有药。”
“外面能照顾你。”
宋齐光皱了皱眉:“熬的有药?”
程知许坐在床边,回道:“你刚刚咳嗽着,总得以防万一。”
“你现在的身体,不能随便折腾。”
“肯定需要吃药。”
他躺上床,舒适地靠着宋齐光:“齐哥,你知不知道,宁辙喜欢你?”
宋齐光苦涩一笑:“你若不说,我还真的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程知许神色极为坦然:“为什么不能喜欢你呢?”
“你可是天下第一。”
“我倒是觉得,不喜欢你的人才不正常。”
宋齐光垂眸看他:“知许,怎么听着,还有几分自豪?”
程知许微抬下巴道:“自然自豪,你可是宋齐光。”
“宋齐光是何许人也?”
“偌大个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别人只能远远的喜欢你。”
“我就不一样了,我能拥有你。”
“不自豪才怪。”
宋齐光听着他的话,无奈道:“你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连孩童都知道的定安侯。”
“这可是战神,西域的人叫你修罗。”
程知许把玩他的手指,叹了口气:“我在西域人的嘴里,可是凶神恶煞的。”
“能防止小儿啼哭。”
“定安侯要来抓你了,孩童马上就不哭了。”
“这算什么好名声吗?”
宋齐光任由他摆弄自己的手:“名声不是相对的吗?”
“大梧的百姓爱戴你。”
程知许摇了摇头:“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捏着他的掌心,不禁戳了戳:“齐哥,这些年,你的剑术一首没有懈怠。”
“你看茧子仍然很厚。”
宋齐光嗯了一声:“不曾懈怠……”
“放不下,偶尔走在路上,都在想剑招。”
“这十二年,在仙源镇,日子极为平淡,剑术也精进不少。”
他在枕头下摸了摸,拿出荷包递给他:“打开看一看。”
程知许好奇地拿过荷包:“这上面绣的竹子。”
“你还是那么喜欢竹子。”
打开荷包,里面的东西被取出。
他望着平安符,扑面而来的寺庙香火气。
可想而知,这些东西,被供奉了多久。
宋齐光解释道:“听闻那个寺庙很灵验……”
“于是每一年都会求一张,在灯油下面再供奉一年。”
“这里面有十一张……缺少了第一年。”
“那一年实在是病重……连起身都困难。”
“第二年好了一些,杵着竹竿去,走了半日。”
“那方丈瞧着我实在是虔诚,便赠与了我。”
程知许瞧见一张纸,挑眉注视着他:“齐哥 你偷了我的祈愿纸!”
宋齐光拿着纸:“这不叫偷,我是光明正大拿的。”
“主要是着实欣赏你的字迹,想观赏一番。”
程知许嘁了一声:“你何时这般会说了?”
他神秘兮兮地摸出自己的荷包,递给他:“你看一看。”
宋齐光拿起荷包,打开是一个折叠的信封。
他将信封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知许,你这是在欣赏我的字迹吗?”
程知许干笑一声:“巧了不是 你想对了。”
他拿起一片干花:“这个是西域最有名的花……你不在身边,就想着留存下来,有机会给你看。”
“这个是樱花……是当年在清剿南蛮的时候,那里有一株开的极好的樱花树,风一吹,就像落雨一样。”
“这个是梅花,西征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山村,种了很多梅花,我选了最好的一朵。”
宋齐光目光柔和地落在他身上,并没有出声打断他的话。
程知许举着另一朵干花又说:“这个是兰花,当年途经宁州的时候,发现的一朵。”
“这个是边关的小花,瞧着小,生命力却十分顽强。”
“我一首期盼着我们的重逢,好将这些年的过往告知于你。”
宋齐光小心翼翼地将花放回信封之中,拿着他的荷包,指腹着上面的图案:“这是杜若。”
程知许拿着竹叶荷包,珍视地放在一旁。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彼此的荷包。
雨势渐小,天色漆黑。
程知许走入厨房,倒了一碗药走过来:“齐哥,这药需要放一会儿,还有点烫。”
他剪了灯芯,重新回到床上:“对了,你和荷叶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宋齐光思索回道:“没有怎么一回事。”
“当年救了她母亲之后,她时而来送豆腐。”
“与他们家算是比较亲近。”
“再加上我的眼睛不好,以前走木桥的时候,一个不稳,掉下去过。”
“荷叶姑娘,凡是遇到我过桥,便会扶着我过桥。”
程知许了然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荷叶姑娘肯定喜欢你。”
宋齐光又讶了一下:“怎么又喜欢我?”
“从何说起呢?”
“我比她大那么多。”
程知许靠着肩头,侧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因为她和我有一样的眼睛。”
“眼睛有爱意。”
“我肯定不会出错的。”
“不过荷叶姑娘确实心地善良。”
他想到什么,灿烂一笑:“不过,齐哥你现在属于我了。”
“她算是没机会了。”
宋齐光轻笑附和:“行,没机会。”
“我把荷叶姑娘当做妹妹,把宁辙当做弟弟……”
“怎么就喜欢上我了?”
程知许摸了摸下巴,分析道:“宁辙喜欢你很多年……可能与当年宁擎有关。”
“荷叶姑娘,喜欢你,纯粹因为你很好啊。”
“她不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只知道你是代写书信的宋意深。”
他探身摸了摸碗,端起药:“可以喝了。”
宋齐光一口闷下,蹙了蹙眉:“这药还是一如既往的苦。”
“喝了那么多年,还是喝不惯。”
程知许端起一旁的备下的水:“漱漱口,喝药哪有喝习惯的。”
宋齐光将水吐入痰盂之中,躺下道:“久病成医。”
“也算是半个大夫了。”
他偏头道:“明日我们得去一趟逍遥门,看望一下大哥。”
程知许朝着他的方向侧身:“齐哥,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宁沧有难?”
宋齐光叹了口气:“我担心宁辙做出傻事。”
“不会,我特意叮嘱过祁燕,另外,我的人悄然在逍遥门潜伏。”
“出不了什么大事。”
程知许拉过被子,打了一个哈欠:“齐哥,这宁沧怕是会有求于你。”
当年结拜便是有所图……
如今逍遥门出现这样的大事,他是坐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