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沈栖鹤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男人，眼底带着几分与昔日不同的眷恋感来。
陆佑赫煲了汤，他放在床榻旁边的小凳上，给沈栖鹤整理了凌乱散在身前的头发，又把他松垮的衣领紧了紧，这才舀了汤，吹凉了些，送到沈栖鹤嘴边。
沈栖鹤垂下眼眸，抿了一口。
干涩的唇瓣很快被润湿。
“所以，只要你那些任务都完成之后，你才会想起来，对吗？”
陆佑赫把人的头发拂到耳边，后者抬眼看他，眼睛里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
“说起来，那些任务都是主人替我完成的。”
江云倦只是和沈栖鹤融合后，在体内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所有任务就都完成了。
「0911，检测一下阿倦身上的系统，是不是快穿管理局的？」
「叮——宿主，检测完毕。」
「无法与系统建立连接，0911无权限检测对面系统。」
很快，0911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似乎有些沮丧。
陆佑赫没说什么，他又舀了一勺汤，喂给床上的人，看着他的视线温柔，掩藏掉了一闪而逝的疑惑。
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快穿管理局的系统？
或者，是哪个大人物的灵魂下来历劫？
想到在各个世界主角受的经历，陆佑赫其实更偏向第二种。
但若是第一种的话……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冷光。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得系统，便不能留了！
他思绪不断发散，一首到沈栖鹤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时，才回过神来。
后者脑袋埋在陆佑赫胸口，察觉到男人眼神落在他身上，撒娇一样地蹭了蹭。
“夫君，”
沈栖鹤整个人都埋进了陆佑赫怀抱中，他闭上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气，
“我们会，一首见面的。”
沈栖鹤修仙千百年，如今有了身为江云倦的记忆和经历，以及那个系统是如何绑定他的过程，自然想得更加深入。
他能够感受到，他和江云倦的灵魂相同，本质上是一个人。
或者说，他们是同一个人的灵魂，
他就是江云倦，而江云倦就是他。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夫君。”
沈栖鹤执起陆佑赫的手，笑着温柔吻在他唇边，
“但是你相信我，”
“我们会有，真真正正，见面的一天。”
。
半年后。
沈栖鹤离世。
原世界中，沈栖鹤被折磨成了凡人，又在醉红楼受尽欺辱，最后被清弦从暨穹魔尊手中带回去时，只不到一年，便受尽折磨身体崩溃而死。
但是如今，沈栖鹤同陆佑赫在一起过得每一天，都是他年少时曾经神游，在极少数想到情爱之事时，最理想的状态。
他们在小木屋中待了半年，每天清晨，陆佑赫便叫醒他，或者看他昨天晚上太累，任由沈栖鹤赖床不醒。
沈栖鹤每天醒过来，都能闻到香喷喷的饭香。
吃完了饭，两人便去镇上的市集买东西，或者只是单纯在村子里闲逛。
陆佑赫选择的小木屋附近灵力充足，不远处就有一个凡人村子。
村子里没有医馆，沈栖鹤就在村子里开了家医馆，
他幼时跟着师尊学艺什么都沾一点，自然也学了些微末医术，一些小病不在话下，
就算是什么严重的疑难杂症，也能够用灵力治疗。
不知是不是治疗的名声传了过去，最近这几天，来医馆的人越来越多。
可沈栖鹤却没什么精力了，
半年以来，这具身体开始以飞快的速度衰竭。
起初沈栖鹤慌张害怕，但随着时间流逝，知道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挽回之后，沈栖鹤便也欣然接受了。
他知道，这是世界运行所不能违抗的必然结局。
可是陆佑赫，似乎还不愿意接受这个事情。
“仙君，喝药。”
沈栖鹤望向躺在藤椅中的沈栖鹤，手中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
藤椅上的白发仙君听到陆佑赫的话，有些烦恼地放下手中的扇子，露出一张惊艳的面容。
只是最近越发的苍白。
见陆佑赫过来，他便抓住男人的衣角，看着他，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中露出委屈的神色，
“夫君，”
“阿倦不想喝~”
陆佑赫看着他的神情，沉默几秒，终究是把熬了几个小时才出锅的汤药放在一旁，坐在与沈栖鹤挨着的另一个藤椅上抱住人。
他看着人越发疲倦的神态，低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
无论如何努力。
也抵不过世界命运。
我还是要，一次一次地，看着你离开。
沈栖鹤拉着陆佑赫的手，把他宽厚的手掌抚在自己脸上，一双清亮的黑眸望着他，认真开口，
“我明白。”
“我都明白，”
。
晚上的时候，清风吹过来。
此时正好处在冬天，外面大雪飞扬，给小木屋外面都覆上了一层白色的地毯般。
雪花仍然在飘飘而落，而小木屋内却笼罩着只叫人看一眼就安心的暖黄色灯光。
小木屋里，火炉开着，氤氲了一屋的温暖，沈栖鹤在屋里并不觉得冰冷。
但基于他日渐削弱的身体，陆佑赫还是坚持开了几个火炉，放在沈栖鹤旁边。
此时，白发仙君身上的衣袍松松垮垮，
他未穿里衣，只随便披了一件月白色的大一号的衣袍，便坐在了青色古琴面前。
青年未被衣袍遮盖住的脚踝处残留着几抹红色的指痕，落拓印在这如白玉一般的脚踝之上，莫名显出几分色.气.的美感。
陆佑赫沐浴完出来，就见着仙君这分要露不露，要遮不遮的场景。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走到沈栖鹤旁边的蒲团上坐下来，手掌只是稍微一张开，便覆住了沈栖鹤的腰。
“你可知道《度厄引》？”沈栖鹤感觉到腰上的温热，他自然问道，
“当然知道，能净化十万冤魂的度厄引，也只有夫人能完整弹出来。”
沈栖鹤听到他的话，嘴唇扬起抹笑，他手指落在青色古琴上，轻轻勾弹一下，一道悠长的琴音便传了出来，
“其实，我当时在古籍上看到《度厄引》的时候，还在旁边看到了一张和它同出一源的乐谱。”
“什么乐谱？”
陆佑赫来了兴趣，他出声问道。
“《度厄引》能够度化世间大部分冤魂，但人之一生，唯有情之一字最难攻破，或亲情，友情，爱情，亦或是羡慕之情，嫉妒之情，钦佩之情，不舍不甘之情……”
沈栖赫身体向后，靠在陆佑赫身上，淡声开口，
“若说《度厄引》度世间冤魂怨魄，那它所不能渡的——那些情意坚定之人，便由《渡情》来完成。”
“从学会《渡清》到如今，我在外面未有一次用到。”
沈栖鹤手掌摸到陆佑赫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他抬头，那双眼睛里藏了让陆佑赫不由自主沉迷其中的明亮天光。
“夫君，今日听我弹奏一曲，可好？”
沈栖鹤额头抵到陆佑赫肩膀，开口问道。
陆佑赫明白沈栖鹤想告诉自己的。
情之一字，不可太过强求。
坦然接受死亡，也是一种渡化。
火炉几秒的火光摇曳了几秒，陆佑赫的声音才传到沈栖鹤耳边，
“好。”
应完后，他便搂紧沈栖鹤的腰，
他看着白发仙君纤长的手指落在琴弦上，手背上青筋随着他的动作不时显现，清透指骨突出，
仿佛他整个人一样，轻淡地不染尘埃，
沈栖鹤手指蹁跹，一首《渡情》缓缓从他指尖倾泻，比之《度厄引》沉重苍茫的音调，《渡情》整体上更加悠扬婉转，仿佛整个人陷进往日美好的回忆中，悠然过了一遭。
然后，那些记忆便轻轻地，不留痕迹地从你脑海中飞逝，所有情感，都渐渐隐去。
只剩下空洞的回忆。
陆佑赫心惊，
《渡情》的威力竟然比《度厄引》要大上这么多！
他从《渡情》中回过神，眼眸随着沈栖鹤手指的移动，聆听着一曲完毕，
陆佑赫手掌搂住他，下巴搭在白发仙君的肩头，
只鼻子一偏，他便能闻到从沈栖鹤身上传过来的，那抹淡淡的体香。
让陆佑赫欲罢不能。
他不想放手。
比上个世界更加强烈的不舍感笼罩在陆佑赫心头，
一次两次尚且还能接受，还能告诉自己他会在下一个世界等着自己，
但若是永远望不到尽头的分离，永远亲眼看着爱人从自己面前离世……
“我们会一首分开吗？”
陆佑赫鼻尖埋在沈栖鹤脖颈，把自己埋进沈栖鹤馥郁的体香中。
“不会的。”
沈栖鹤眼角眉梢带笑，认真地告诉陆佑赫。
“我们不会一首分开。”
“我们会永远在相平行的命运轨道中遇见，”
“会永远，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