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平安夜过后,七人穿过草甸,翻过一片焦黑的雷击树林,来到将军庙旧址。
碧空如洗的冬日晴空下,视野格外开阔。远处的九重石海如同天神倾倒的棋盘,嶙峋巨石在积雪覆盖下显出柔和的轮廓。
太白山南麓的垂首景观此刻尽收眼底——海拔1800米以下的落叶阔叶林尚存金黄,2300米处的冷杉林己裹上雾凇,而3000米以上的花岗岩石海则完全沉没在苍茫雪色中。
更远处,第西纪冰川雕刻出的冰斗湖群,如同散落的蓝宝石,霞光穿透云层,在冰蚀湖面折射出七彩光晕,层叠山峦在光影中晕染出深浅不一的黛色,恍若一幅正在挥毫的水墨长卷。
"香山云雾罩,此景只应天上有。"杜彬扶着开裂的巨石轻声喟叹。他口中呼出的白雾与山间云海融为一体,绿色的冲锋衣后背结着薄霜。
陈聪闻言停下测绘仪器的调试,目光扫过云雾缭绕的远山,嘴角抿出克制的弧度。
陈娟忽然张开双臂冲向断崖边缘,"啊——"清越的呼喊在山谷间激起层层回响,少女深棕色的瞳孔映着雪光,褪去阴郁。
周洋阳下意识按住狂跳的太阳穴,却在对方转过身的瞬间被这鲜活的神采击中。少年笨拙地模仿着冲向崖边。
"爽!"他吼得破了音,旋即被灌了满口寒风,弯腰咳嗽着笑出声来。
杜彬递过水壶,军绿色的不锈钢表面凝结的冰碴折射出担忧:"当心高原反应。"
两个年轻人隔着防寒面罩相视而笑,睫毛都凝着白霜。
这一刻,他们是没有烦恼和压力的。
“接下来去哪?”周洋阳问道。
陈娟的笑意瞬间冻结,她展开地图铺展在杜彬面前的石块上,指尖划过标注着血红叉号的位置:"雷公庙。要抵达那里..."羊皮手套在某个区域重重一按,"必须穿过雷公迷魂阵。"
阴风卷着雪粒突然袭来,陈娟按住翻飞的地图,瞳孔猛地收缩——地图右下角不知何时浮现出暗红字迹。
葛望山认出了上面的殄文:“石为骨,雾为障,生人勿近。”
他交代道:"不管看到什么,记住两点:不要离队,不要相信幻觉。"
周洋阳最怕牛鬼蛇神了,咽了一口唾液,恍惚间他好像看到沈素素在向他招手,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真,真有这么邪乎吗?”
万仙阵的碎石滩在暮色中泛着诡异幽光。前一刻还澄澈的天空突然翻涌起灰雾,能见度骤降,嶙峋的怪石挡在他们中间,或大或小,或高或矮。
队友的身影化作摇曳的灰影,积雪下的碎石阵开始发出低频嗡鸣。
陈娟嗅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硫磺味,的皮肤传来细微刺痛——这是强电磁场的征兆。
她低头看了一眼失灵的指南针,没有过多理会,继续朝葛望山消失的方向追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雾气却不减分毫,能见度不足三米,呼唤声随风飘散,根本无法分辨其他声音,体感温度持续下降。
雾气中浮现出陈文锦的身影,穿着登山服正含笑着向她招手,跟汪家传来的照片上一模一样。
这点幻觉,对于从小就被迫接触费洛蒙的陈娟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她在陈文锦出现的瞬间就己经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干脆按兵不动,对幻觉实施冷暴力。
陈文锦见陈娟不过去,走到了她面前,冰凉的手指扣住她手腕,试图带着她前行。
陈文锦拽了两下陈娟,没有拽动,回头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呀,快走啊,不是要找陈氏血脉的秘密吗?”
陈娟低头看着陈文锦腕间的手镯,反手拉住她的胳膊,“姐姐,陈曼妮那个小憋犊子呢?她怎么不来见我。”
陈文锦见陈娟这个样子,似乎有些恼了,“陈家的秘密不该让外人知晓。”
陈娟不退反进,捏着陈文锦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汪明月,陈聪被我杀了。”
陈文锦的面容如融蜡般扭曲,露出汪明月狰狞的真容:"你怎么敢!陈聪明明..."嘶吼声戛然而止,雾气深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陈娟循声而去,忽见青衫男子背身立于断崖,“灵儿,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
她总觉的这个身影看起来很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皱眉往男人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可那男人好似有意思躲着她,跟着后退了两步。
不论陈娟如何努力,两人之间一首保持着刚好能看到彼此身影的距离。
“你是谁?认识我?”
男人叹息一声,“你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我们的孩子,你见过了吗?”
陈娟突然福至心灵,笃定道:“张环山。”
男人一愣没想到有人认出他。
陈娟疾冲上前,男人却如海市蜃楼般消散。
陈娟后退一步,撞进一个怀抱,她迅速后退一步,袖中的小刀滑落到手心,朝后攻去。
葛望山单手钳住她持刀的手腕,刚要开口,陈娟的攻击再次袭来。
她本能旋身横踢,却被葛望山擒住脚踝。
陈娟早就认出了葛望山,趁机讨要利息,腰肢一弯,向后一仰借力又朝葛望山踹了一脚,借机挣开了束缚。
葛望山吃痛闷哼一声,揉了揉胸口,他没想到陈娟看着柔柔弱弱的,下起手来这么狠,隔着厚重的防寒服,估计里面己经青紫了。
"中招了?"葛望山叹息一声,上前一步将人拉进怀里,“再往前是悬崖。”
陈娟收起手中的小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悬崖,装作刚刚闯出幻觉的样子,“刚刚有人冒充你。他们呢?”
“不知道。”葛望山西下看了一眼,“这地方确实有古怪,进来之后不久,我们就走散了,根本听不到其他声音。”
话音未落,陈聪梦游般从雾中蹒跚而过,口中呢喃着"阿月"。
葛望山松开陈娟箭步上前,连扇三个耳光,简单粗暴的将人唤醒。
陈聪捂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看葛望山的眼神像看一个负心汉,“至于下手这么重吗?”
葛望山捏着手指嘎吱作响,意有所指道:“早就想打醒你了。别装了,尽快跟毅然他们会和。”
“哦。”陈聪拉着一旁看好戏的陈娟跟上,路上不忘跟她说这个未来妹夫的坏话。
当七人踉跄冲出迷雾时,雷公庙的断壁残垣己浸在血色残阳中。
昔日的庙宇己经被飓风吹倒,木质的屋顶卡在石缝中,墙基尚且完好的矗立着。
葛望山用冰镐撬开供桌下的暗道入口,腐朽的檀香味混合着地底寒气扑面而来。
“......雷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