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着澜月撞破海面时,朝阳正被黑帆遮蔽。三百艘残破战船围成铁桶阵,桅杆上挂着的不是旗号,是各派掌门的本命兵器——最刺眼的那柄峨眉刺尖上,挑着翠娘当年为我绣的平安符。
"燕大侠,这是司徒鲸的沉船冢!"澜月鱼尾拍碎浪涛,露出的海底竟堆着万千青铜炮。炮口缓缓转向的瞬间,怀中的海龙角突然发烫,刻纹在掌心烙出航海图——正指向阵眼处那艘挂着陆家蟠龙旗的楼船。
右眼窟窿里的根须突然暴长。我扯住缆绳荡向敌舰时,十二道钩索迎面袭来。刀锋劈碎第七根铁钩时,甲板突然开裂,蛰伏的机关兽破木而出——那是具青铜浇铸的相柳,九颗头颅分别嵌着各派高手的首级。
"好侄儿,这份大礼可还入眼?"陆天擎的残影从主桅浮现,他脚下踩着潮音阁主的晶化尸身,"当年你师父跪求的换命术,老夫可是替他补全了!"
相柳的毒牙突然喷出混着茉莉根的腐液。我旋身避开,刀气掀翻三块甲板,露出底下血池中浸泡的三百童尸——每具心口都插着银锁,锁芯处开出的血茉莉正与我的右眼根须共鸣。
"破军星动!"澜月的泣珠调陡然凄厉。她割破手腕,血珠凝成冰箭射向相柳关节。我趁机劈开第七颗蛇首,里面滚出的不是机括,是团跳动的肉瘤——表面浮着师父临终前未说完的唇语:"青崖...龙抬头..."
整艘楼船突然倾斜。我抓着断裂的桅杆荡向血池时,陆天擎的残影突然凝实。他手中七星剑的缺口与我陌刀伤痕完全契合:"你以为斩的是老夫?二十年前刺向陆明漪心口那剑,可是你这好师父的手笔!"
刀剑相撞的刹那,三百童尸突然睁眼。他们齐声诵唱的《葬龙经》震碎舷窗,血池沸腾处升起青铜鼎——鼎耳拴着的铁链正连着我的腕甲。澜月甩来的鲛绡冻住锁链时,我望见鼎内沉浮的琉璃瓶中,封存着师父剜眼那夜的记忆光影。
"原来是你..."我劈开第七个琉璃瓶,迸出的金粉在空中凝成真相:风雪夜里,师父的剑锋刺穿的竟是自己的左手,而襁褓中的我眼中早被种下茉莉根!
相柳残躯突然自爆。我护着澜月撞破船底时,整片沉船冢开始燃烧。火海中浮出十二面青铜镜,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结局——最末那面镜中的我右眼完好,手中陌刀却刺穿了澜月的心脏。
"燕大哥小心!"
澜月突然推开我。司徒鲸的链锤擦过她肩头,锤头雕着的饕餮纹沾血复活,喷出的毒雾凝成陆明漪的残魂:"师兄...我们的孩子在..."
刀锋贯穿司徒鲸心口的瞬间,初代先祖的佩剑突然自鸣。剑身斑驳的"踏山河"浸透血水,将那个"孤"字染成赤金。海龙角突然迸射青光,照见海底升起的真正龙脉——哪有什么青铜巨蟒,分明是千具燕陆尸骸拼成的剑冢!
最后一刀劈开生路时,怀中的虎符突然融化。金液顺着剑纹流淌,在汪洋上凝成师父的绝笔:
"刃断沧海千重孽
魂销孤山万古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