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宿舍借着短暂的假期，展开了全校大扫除。
宿舍暂时不能住，洛衍也回到家里。
姜昭和她家人进了山。
每天，他都能收到姜昭发来的各式各样的照片。
有各个山头山腰的风景，有或奇形怪状或漂亮的植物，还有她遇见的各种小动物。
Jiang：山上有温泉诶，我们可以来玩。
Jiang：这块石头长得像乌龟！
Jiang：有只松鼠跑到我家偷干果，可惜跑得太快了没拍下来。
Jiang：男朋友你会游泳吗？
……
明明是出去玩，她的消息却发的比往常频繁很多。
姜昭己经知道了他家里的事情。
她没有提起。
而是在找各种话题和他聊天。
好像她身边的所有事情，她都想分享给他。
她在关心他。
他将姜昭发的那句好喜欢他收藏了下来，看了很多遍。
对面发来新消息。
Jiang：我来咯！
洛衍：我也准备出发了。
Jiang：快点，迟到你就完蛋了。
洛衍弯弯唇。
洛衍：好的。
等见面的时候，他想当面告诉姜昭。
他也很喜欢她。
“还是小衍厉害，随便一考，就是全国前六啊。”
“哪里，他们学校今年好像有个国一呢。”
声音由远及近，接着卧室的门打开。
许昕道：“小衍，该走了，别让外婆他们等。”
今天是许昕的生日。
这会儿，他们要先去外婆家，晚上再一起吃饭。
因为工作，许昕很少在生日时候操办的。
但最近洛问川的工作最近出了点问题，许昕总觉得自己在被她的兄弟姐妹们议论。
加上洛衍国赛拿到了名次，眼看就要保送，许昕称得上扬眉吐气。
洛衍开口：“我不是说过，我不去吗？”
许昕扯出一个笑：“别开玩笑了，今天妈妈生日。”
洛衍语气很冷：“我有事情，不去。”
许昕愣了一下。
旁边原本和她聊天的人也感到尴尬：“我先走了。”
洛问川从对面的卧室出来，见两个人在门口僵着，问：“怎么了？”
许昕道：“你儿子不想去。”
洛问川有几分不耐道：“别任性，小衍。”
洛问川是真的很忙。
不知道谁多事，写了一封举报信到学校。
信里说他转卖调剂名额，以及通过学生发劳务费收回来套取研究经费。
提交的有多少证据洛问川不知道，但信里的内容很详细。
信里提起的，都是前任校长还在时候的事情了。
洛问川当时逃过一劫，本来以为己经和他没关系了。
没想到又被人抖了出来。
他为此焦头烂额，本是不打算回来的。
但他确实也如许昕一样，不想被旁人看笑话，
洛问川捏了捏自己的鼻根：“我学校己经够烦了，你们就让人省点心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从两人的脸上扫过。
许昕脸上还有几分忧虑。
而洛衍面无表情，眸中似乎还有几分……
嘲讽？
洛问川忽然道：“举报信是你做的？”
洛衍没说话。
许昕问：“举报什么？”
洛问川心里己经笃定了几分。
他的脸己经因为愤怒涨得通红，他瞪着眼睛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儿子，向学校，举报我转卖招生名额，和套经费？”
许昕看向洛衍，下意识道：“怎么会？”
洛问川一开始也不敢相信。
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洛衍才多大，小学都还没毕业吧？
然而，洛衍面上很平静：“是我。”
洛问川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疯了？”
“我很清醒。”
许昕惊慌起来：“小衍，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跟你爸爸道个歉……”
洛问川朝许昕咆哮道：“你给我滚出去。”
刻在记忆里的恐惧让许昕打了个哆嗦，她颤巍巍给自己找补：“你们好好聊聊，我先去等你们。”
许昕转过身的同时，洛问川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来。
洛衍没躲。
他的脸被打的偏向一侧。
洛问川还是不解气，再次抬起了手。
但这次却被洛衍挡了下来。
洛衍抓着他的胳膊，洛问川挣了两下，没挣出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儿子，早就长得比他要高了。
也比他更有主意。
少年正看着他，眸光中似乎带着点轻蔑。
像是在说，看吧，不论你装成什么样，你根本没有变过。
身为父亲尊严在此刻受到了挑衅。
被停职的愤恨。
被议论的恼怒。
此刻，再面对自己儿子鄙薄的目光，洛问川终于气急，伪装的温文尔雅被撕扯了下来，他几乎咆哮道：“我就不该跟你妈那个生下你。”
防盗门关门的声音现在才响起来。
显然，许昕选择了自欺欺人。
意料之中的，洛问川早就知道了。
他们恨对方恨得要死。
依旧能旁若无人的演戏。
洛衍觉得有些好笑。
而在这之前，其实自己也和他们一样。
只不过他厌烦了。
洛问川冷静了几分。
他确实知道。
他不仅知道许昕早就出轨，也清楚洛衍知道。
更清楚洛衍在意什么。
洛问川忽然笑了一声，神情反而平静下来：“你看不起我跟你妈，我懂。可惜了，再怎么样你也是我的种，别以为你成绩好点就了不起了，我就是死了，你也流着我的血。”
洛问川看着洛衍向来淡漠的神色有了几分裂痕，才觉得自己的怒火得到了发泄。
他挣开手，拿起外套，一字一顿：“你小时候觉得我们离婚就能解决问题。长大不说了，我以为你成熟了。我告诉你，我在当教授，你就有个教授的爸，我要是被开了，坐牢了，你就有个犯罪的爸，就像你有个跟人偷情的妈，不管你做什么，都改不了。”
“我们是一家人，你跟我们作对，没什么好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洛问川说着，拉开门，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洛衍呆立了片刻。
手机屏幕亮起。
Jiang：今天好热！
Jiang：你上车了吗？
洛衍：对不起，我有点事情。
他犹豫了一下，补上了一句：
洛衍：可能要迟到了。
几乎同时，对面也发来一条消息。
Jiang：你现在在家吗？
洛衍：嗯。
洛衍回复过，按掉手机，不敢再看。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洛问川确实很了解他。
那番话如同将他当胸撕开，风灌了进去，只剩下空洞和茫然。
走廊的镜子照出了他现在的样子。
脸上的指印清晰可见，唇角也裂了个小口。
太丑陋了。
一会儿姜昭看到了，会生气的吧。
洛衍想着，走到了厨房，从冰箱里找了个冰袋，贴在脸上。
寒冷让他骤然清醒。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居然还在想着要去见姜昭吗？
他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会成为最好的那一个。
他希望姜昭可以永远只看着她。
他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但实际上，他的生活依旧是一摊烂泥。
洛问川说的是对的。
不管他做什么，他们都是他的父母。
改变不了。
他深陷其中，妄想挣脱，最后以失败告终。
这一刻，洛衍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不该去的。
洛衍点开手机，打算告诉姜昭说他今天去不了了。
但他看着屏幕，始终按不下发送键。
他一条条往上翻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首到翻到刚放假的那条。
Jiang：我好喜欢你呀。
当时，他在下面回复：
我也很想你。
洛衍起身往外走去。
他知道自己有一大堆理由不应该再去找姜昭。
可他现在只能想到唯一的理由。
他很想她。
洛衍拉开了门。
夏日灿烂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投下。
姜昭正站在那里。
女生看见他，扬起唇：“男朋友，你差点就迟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