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岩氏猛地抬起头，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打断了李林的话。
岩氏的身体几不可察察地剧烈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比雪还要苍白。
客厅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岩氏死死地盯着李林，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复杂的情绪火焰，有痛苦，有愤怒，有挣扎，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
许久，许久。
那火焰渐渐熄灭，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悠长的、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的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苍凉。
“呵呵...”她发出了一声苍老的、带着几分自嘲和了然的轻笑。
“看来，邵郑让你来东莱市，果然不只是为了看望我这个行将就木、早已不问世事的退休老婆子这么简单啊。”
她终于明白了。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今天清晨李林的再次到访。
以及这番看似随意却字字诛心的引导性询问...这一切都清晰地指向了一个事实。
最高层已经对东莱市，对这棵她守护了半生、也为之付出了惨痛代价的‘神树’，产生了怀疑...不满，开始质疑当年那场疑点重重的战争。
李林只是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前辈慧眼如炬。”他端起赵晨颖刚刚沏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将话题引回了之前的借口。
但就在他放下茶杯的瞬间，那份从容与敬意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却又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不再扮演一个前来请教的晚辈，而是以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岩氏。
“不过，前辈...”李林的声音依旧平缓，却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既然您已经看出来了，晚辈也就不再绕弯子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直刺岩氏那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眸深处。
“昨夜，晚辈亲自去那‘神树’附近探查了一番。”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这事实本身却足以石破天惊。
“它给我的感觉，可与‘神圣’二字，没有半分关系。”
“那浓郁得近乎虚假的生机之下，隐藏的是令人作呕的腐朽与贪婪，还有...被它吞噬的无数生命的微弱哀嚎，前辈难道就从未察觉过吗？”
“住口！”
岩氏猛地一拍藤椅扶手，霍然起身！尽管身形佝偻，但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气势，依旧带着昔日审判会副审判长的威严与怒火！
她的脸色因愤怒而涨红，又因激动而苍白，呼吸急促，指着李林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一派胡言！你懂什么？！神树庇佑东莱数百年，历经妖魔入侵而屹立不倒，是庇护此地的神树！”
“岂容你空口白牙一张嘴污蔑，肆意污蔑！”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眼中充满了被触及底线的愤怒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抗拒。
她不能相信，也不愿相信！
赵晨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外婆，担忧地喊道：“外婆！”
同时她也用一种不解和带着些许敌意的目光看向李林，不明白他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一位老人。
面对岩氏的雷霆之怒，李林却依旧稳坐如山，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仿佛洞悉一切的了然。
“前辈，晚辈理解您的心情。”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一盆冷水浇在岩氏沸腾的怒火之上。
“承认自己坚守了一生的信念，甚至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去维护的东西，到头来可能只是一个天大的错误，的确很难。”
李林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却又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但晚辈想问一句，这几十年来，您午夜梦回之时，当那段沾满鲜血的记忆浮现，难道就真的从未怀疑过吗？”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要刺穿岩氏层层的心防：
“您更愿意相信那棵几十年前在战争中突然‘大发神威’、最终坐收渔翁之利的所谓‘神树’
“却不愿意相信那位与您相识相伴、并肩作战、守护了您前半生的图腾伙伴——月蛾凰？”
听到月蛾凰这三个字后，岩氏的身体猛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破碎的片段——那漫天飞舞、圣洁如雪的白色羽毛。
那双在月光下清澈无比、充满了全然信赖的剔透眼眸，那一次次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默契。
以及....
最后，在那绝望的杀阵之中，月蛾凰看向自己时。
那充满了悲伤、不解、却唯独没有怨恨的眼神....还有那穿透云霄的、令人心碎的哀鸣...
她怎么会忘了？！她又怎么敢忘了？！
那种明知可能错杀一生挚友与伙伴，却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守护更多人”而不得不痛下杀手的抉择.....
那份罪孽，如同跗骨之蛆，啃噬了她三十年！
“住嘴！”
岩氏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而破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再触碰的意味，打断了李林的话。
客厅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许久，许久。
那火焰渐渐熄灭，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悠长的、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的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苍凉。
“呵呵.....”她发出了一声苍老的、带着几分自嘲和了然的轻笑。
她终于明白了。
上面大概率是已经掌握了证据，并且也无法容忍一个强大的妖魔如同定时炸弹似的在市区之外。
岩氏疲惫地摆了摆手。
李林见状，也不再多言。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图腾兽，或许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脆弱。”临走前，李林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缥缈。
“有些存在，即便是经历了死亡与轮回，或许...也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归。
“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承认和改过的勇气。”
李林并未给她深思的时间，已经走到了门口。
“言尽于此，前辈好自为之”
在门口，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屋内，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决绝：
“很快，您就会亲眼看到那棵树的真面目，因为，我会将它彻底公之于众。”
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到时候，这场战斗对东莱市产生的余波——恐怕还需要您这位‘前任副审判长’，出面处理一下了。”
听到李林最后那句特意强调的前任副审判长这个称呼，岩氏表情纹丝不动。
早在月娥凰死后，她就辞掉了这个职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