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春去秋来,三年时光就这样过去了,这三年以来晋国从未对外派出过一兵一卒,只把精力放在革除弊政、刷新吏治、兴农利商等内政之上,现今的晋国仓廪富足,兵多将广,只是一直蛰伏着没有动作。秦国依旧忙于和西戎二部的缠战中,当年楚国的癣疥之疾现今已然成为心腹大患,自然无瑕北顾染指中原,白公之子王孙庆现今已经自称楚王了,当此之时正是晋国有所作为的时候公孙德丰却毫无动静,实在让人太过诧异。
在这三年里晋国的商队穿梭南北、勾通东西,代马鲁缟、齐盐越鱼这些特产之所以能销往列国都是晋国商人的功劳,就连敌对国秦国的蓝田美玉,楚国的犀角、玳瑁若是没有了晋国人所带来的利润恐怕会少上一半,而这些民间商队大都由商界巨子猗顿组织起来统一经营跨国产业的。别国的商队大都只能停留在占据本国某些城邑的市场,可晋国商人之所以能走出国门便是因为国君优厚的政策:自赵家覆灭以来国中所有关卡全部取消,而且商税是列国之中最低的,另外负责出租骡马的车马行可是退役的伤残兵卒所办,出行安全问题那是最有保障的。正是因为晋国有繁荣的产业来支撑,公孙德丰所铸的铜钱才能畅行列国,同样巨额的货币发行让晋国公室赚得盆满钵满,国内的农税是一减再减,国内百姓自然对公孙德丰是由衷地拥戴。
晋国强大如斯总有展示自已肌肉的一天,这世上靠和平手段是很难结束战乱的,只有暂时的小乱世才能结束无休止的大乱世,公孙德丰不是天真的和平主义者,虽然天子以奖勤攘夷的名义赏了他一个县,可这天底下除了周天子恐怕也没有人愿意白白给别人送土地了。
漫漫黄土塬,风卷着沙土凄厉地号叫着,有如一只正张开血盆大口的赤黄怪兽,墨翟等一行军人扮作商队踏入了义渠这片神秘的西戎之地,只见旷野之上草肥水美,牛羊遍地,这里是大原地的中心地带,环境倒还是不错,只是偶尔会刮沙暴而已,一顶帐篷附近燃起一堆柴草,其上有一衣饰华美的死者,想来应是戎国某部的酋长头领,戎狄直接将人焚烧,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彻底的薄葬之法,看来自已推广的薄葬还不够彻底啊!
墨翟打开皮囊大口灌了一口水,马队徐徐往前而行,三年前赵家灭亡君上收回了兵权,规范了国内郡县,因为之前的郡县设置比较混乱,有的郡比县大,有的郡比县小,经君上划归郡县以来晋国共分一都十郡一百零八县,绝大多数是公室所属,并增设了东西北三镇,现今墨翟正是以镇西元帅的身份潜伏在义渠戎国。
义渠戎王出了王帐,屈尊亲迎来自晋国的商队头领,据说今次搞来了不少铁质兵器,都是一等等的精致铁胎弩,而且数目惊人,若是有了这匹新货每次打秋风便可以多杀几个秦国人。马队离义渠戎王不到百步时墨翟等人突然抽出手弩,齐齐扣动弩机,箭如飞蝗,破空而行,义渠王来不及反应噗得一声喉头中箭,殷红的血喷射而出,他双眼圆瞪,不可置信地看着晋国的马队,他不相信为什么一向守信的晋国商人会暗杀自已,也许只有九泉之下的鬼神才能替义渠王解答这个疑惑吧。
“对付你们戎狄本帅自然要耍些计谋了,你还真以为我们晋国希望你们西戎坐大啊,这是晋国定鼎天下的第一战,也是最有纪念意义的一战,希望以后的人莫要再如此天真了!”墨翟冷冷地说道,面上不带一丝表情。
绛都下宫,草木青葱,冒出几个嫩芽来,显出无尽的生机。
“报——君上,大司马镇西元帅墨翟突袭西戎,收复义渠和绵诸二部,请君上下达下一步部署。”一名虎卫禀告道。
殿内小几一张,胡凳四个,一家落听,占全东南西北中发白,三家输钱,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息子、孟姒二位夫人加赵无瑕、小夜四人不分昼夜、不辞劳苦地修建着桌上长城。
“四筒,四筒!”
“小屁和一个啦,小富即满,小富即满,有钱进账就好。”
“哇,你敢诈和?快说你这些天骗走我们多少钱了?”
“自摸清一色,出钱出钱!”
公孙德丰在一旁负责买马钓鱼,一会儿心痒难耐求这个让他玩会,一会儿又提前给那个摸了张牌,他这个堂堂麻将发明者都上不了牌桌,这滋味可真是苦不堪言啊,这世上有比自已还苦的主嘛?
“去去去,去忙你的军国大事去,别来牌桌上烦我们姐妹几个,你那臭水平一上来就输,没人愿意带你玩!”孟姒方才刚如厕去了,回来之后便粉袖一摆驱赶着正占着自已位子洗牌的公孙德丰,这好牌就需要自已这一双纤纤玉手来洗才能出得来。
“行军打仗这些事还用得着寡人嘛,不是早说好下一步该攻秦了嘛,你还来烦寡人做什么,这些琐事交由段干太尉和田丞相二人商量着办就行了!”虎卫走后公孙德丰接着对正在庄家位上的赵无瑕笑嘻嘻道,“无瑕妹妹,让寡人帮你玩两把吧,你钱都输光了还赖在这里不走啊,那些钱可都是豫让在沙场上用一个个人头攒下来的,你不能这么挥霍浪费啊啊,浪费是很可耻的,寡人钱多让寡人玩吧!”
说着公孙德丰伸手便上前摸了一张筒子,此时只听得一阵小孩哭声响起,接着变成了两声,华息子当场咆哮道:“公孙德丰,快去照顾柳儿和兮丫头去,你不知道自已的职责是照顾孩子么?他们都哭闹了你还不利索点,你这君父是怎么当的?”
柳儿乃息子所出,这个晋国的小太子才一岁八个月,方才午睡的时候不晓得做了什么噩梦便惊醒了自已的姐姐兮丫头;兮丫头是孟姒所生,按这个时代的惯例大名便是兮姬,刚满两岁不久,头上扎着一对儿羊角辫,小脸的,如同玉雕的娃娃一般惹人怜爱。公孙德丰前边抱着满脸挂泪的兮丫头,后背还背着个哇哇大哭的太子柳,哄了半天这对儿小姐弟才消停下来,不过要是没有糖人公孙德丰恐怕一时半会也搞不定这两个难缠的小家伙。
哎,下宫也得引入竞争啊,垄断寡头害死人呐,公孙德丰真后悔自已当年一冲动便将出公的那些夫人们遣散回乡了,若是她们还在这自已的家庭地位也不至于降到最低啊,他给孩子们买了两个风筝后便匆匆离去,生怕被熟识的人看到,毕竟一国之君沦落成超级奶爸这面子挂不住啊。
梁山高处,烈烈北风吹向南,公孙德丰拽起风筝呼哧哧跑着,一点也不嫌累,不过这都是身后两个拖油瓶的功劳。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君父你好厉害,风筝飞地好高啊!”兮丫头看着渐渐离地而起的风筝兴高采烈道,心里仿似吃了蜜一般甜。
“君父,你能一直这么陪着我么?”柳儿跑得慢些,君父能陪着自已玩的机会原本就不多,像今天这样的好事他还想要更多。
“柳儿、兮儿,你们看这风筝一直往南边飞,南边有个国家叫楚国,君父以后带你们到楚国去游玩,听说那里的湘水边上有两个仙女,只要去许愿就很灵的。”公孙德丰心道秦国灭了还有楚国,自已终究无法消停,不过能从小锻炼锻炼这两个孩子他们也好有点长进,这天下毕竟是他们下一代的。
“柳儿要去楚国看神仙喽,柳儿要去楚国看神仙喽!”柳儿拍着小手道。
“君父在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母亲和母妃也要一起去,我们全家都去。”兮丫头拽着自已手里的风筝不放,当然拽着君父衣襟的手更紧,生怕君父跑了。
“好好好,等这天下打下来了,我们全家哪里都去,东海的仙山,百越的丛林,极北的冰原君父都带你们去,到时候我们一家可以消消停停地去游玩!”公孙德丰慈爱地摸着两个孩子的头道。
以前的公孙德丰只不过是一股知其不可而为之的逆流罢了,现在秦国的灭亡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南边的楚国也已经日薄西山,九鼎归一天下一统指日可待。天下大势终究得同这滔滔大河一般滚滚而下,将所有抵抗它的力量吞噬殆尽,一路奔流直下,来不及观看两岸的风景,只有到汇入大海的一刻才得闲观赏星河璀璨和体仰天地之美。【完】
附:宣武年表
宣武五年
春正月,宣武帝命铸币局于钱币上铸“宣武”二字,自此年号始,是年为宣武五年。
春三月,镇西元帅墨翟灭西戎义渠、绵诸二国,帝置上郡。
夏四月,帝命镇南、镇西二军初伐秦国,天子之使诘难,帝曰:“黄肠题凑本为礼葬天子,然秦之景公大墓居然僭越,是可忍孰不可忍,何况诸侯方伯乎?”,天使赧然无语,晋兵遂至渭水之南,关河之险秦不复有,秦之北地并入西河郡,武城左近之地另置少梁郡。
宣武六年
夏六月,齐越争衡于淮泗,齐侯田白与东楚盟,越王不寿与西楚、秦国交好以图存。
宣武七年
冬十月,越王不寿尊秦侯赵封为王,东楚与齐国相王,一时间天下六王并存,大国之中仅晋国奉周之正朔,帝之忠名播于宇内。
宣武八年
夏五月,帝会齐、东楚、郑、宋、鲁、卫、巴、蜀等八国诸侯于崤关,二月之后发兵五十万并力西向,秦国庶长来投,秦王赵封逃至南郑,帝于三秦之地置雍城、长安、北地三郡。
宣武九年
秋九月,镇南军至南郑,秦王亡奔蜀,帝假道灭巴、蜀二国,秦王自缢,自此国朝又添巴、蜀、南郑三郡。
宣武十年
秋八月,西楚惠王并蔡。
宣武十二年
冬十二月,东楚悼王亡杞,戮杞简公。
宣武十四年
春正月,齐王田白灭莒。
宣武十六年
春二月,周贞定王崩,帝援太子去疾即位于成周,即周哀王;齐王田白立王子叔于王城,曰周思王;西楚惠王携兵甲以助王子嵬自立,是为周考王,七月后考王杀哀王、思王,西楚强于一时。
夏五月,帝遣平阳公主兮姬嫁于齐太子和,晋齐复盟。
宣武十八年
秋八月,帝合齐、越、东楚、郑、卫、鲁、宋七国之兵百万三征西楚,克武关,连破西楚三十二城,入郢都,西楚国灭,惠王饮鸩自尽,诚为天下笑。
宣武十九年
冬十一月,帝克中山、灭燕,越王朱勾、东楚悼王来贺,二王被执,东楚墨家门徒起事,投靠国朝,镇东军灭越;齐王田白薨,太子田和即王位,晋平阳公主兮姬为王后。
宣武二十年
春三月,帝令太子柳出征,灭卫、鲁二国。
夏五月,郑国陈留部郑氏子弟挟郑侯投奔国朝。
秋八月,太子柳率军二十万灭宋,虏宋后昭公,齐国君臣来贺。
宣武二十二年
秋九月,帝以六十万大军委太子柳,镇东、镇北两军齐出,三月后灭齐国,自此天下承平,仅余周室。
冬十一月,天下臣民劝帝称王代周,帝不从,曰:“天命虽已在寡人,但寡人此生绝不行篡逆之事,寡人愿追慕周文王之遗风。”,此后帝传为于太子柳,遂与二位夫人泛舟于四海之上,不知所踪。昭文帝即位,受周禅得九鼎而称天下共主,自称皇帝,尊其父为宣武帝,其母息子为武周后,君夫人孟姒为武越后,文帝六次巡游天下,追慕武帝踪迹而不得,遂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