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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九)

油纸伞不大。

无法为两个成年男子遮挡风雪。

宁澈将大半的伞都撑在沈云见头顶,将他遮得严实,自已全部的左肩都在伞外。

任由雪花片片落在他身上。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东宫门口时,沈云见转身,看见宁澈左肩上的雪,眸子闪了闪,对他道:

“多谢王爷冒雪相送,王爷回去吧。”

他说罢,对守在门外的陈公公道:“叫人备了步辇送王爷回去。”

宁澈拒绝:“不必。”

他说不必,沈云见也没强求。

只是看着宁澈身上单薄的外衫,到底还是没忍心,脱下了自已身上的大氅,亲手披在了宁澈身上。

随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院里。

沈云见敢怠慢宁澈,陈公公却不敢,看着宁澈,笑得一张老脸上全是褶子。

“王爷,您稍候片刻,奴才这就叫人备步辇,送您回去。”

宁澈站在门口,看着沈云见进了花厅,抬手示意陈公公不必,之后便继续撑着那把小伞,踏上了来时的路。

沈云见说到做到。

翌日一早,便去了朝凤宫,一副要死不活地模样,瘫坐在皇后面前。

皇后对皇帝没什么情谊,但儿子是亲生的,母子之间感情甚笃。

她看着沈云见这副德行,没忍住抬手按了按眉心:

“太子近日愈发随性了。”

沈云见嗯了一声,招呼皇后宫里人:“都下去吧,本宫有要事与母后相商。”

尽管皇后还没发话,但朝凤宫却没人敢忤逆沈云见的意思。

闻言纷纷行礼告退。

沈云见等着那些人走远了,才将无处安放的两条大长腿来,搭在了面前的小几上。

整个人后仰,靠在椅背上,没有半分太子该有的得体坐姿,活像市井中的泼皮无赖。

皇后倒是宠他,知道自已儿子在人前装得够累了,也不计较他在自已面前的片刻放肆。

只替他倒了茶,问道:

“何事让你这般心浮气躁?”

沈云见将右腿从左腿上拿下来,又将左腿搭回右腿上:

“母后,您说,我们能斗得过宁澈吗?”

皇后一听这话,眉头便蹙了起来。

其实按理来说,无论是她,还是沈云见,又或是宁澈,从一开始,都是受了太后的庇佑。

但宫里待的久了,心就被蒙蔽了。

如今太后老糊涂了,宁澈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再想让他放权,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些年宁澈是如何一步步将朝堂牢牢把握在手里的,皇后都看在眼里,说真的,要真说起“斗”,皇后心里也难免跟着发怵。

她叹了口气,直言道:“难。”

沈云见没吭声。

皇后道:“可宁澈到底只是摄政王,膝下又无子嗣,待他百年之后,这大历的江山还是要交还于沈家手上的。”

“说句识时务的话,何必与他斗?”

沈云见看着皇后:“母后,不是我说,宁澈算起来年岁也没多大,待他百年之后,您就知道我不会先走一步了?”

皇后闻言,抬手戳了沈云见一下:“说的什么混账话?”

沈云见道:“我不止混账,我现在还没出息,母后,说真的,这皇位究竟有哪里好,古往今来成帝王者,谁人不是孤家寡人?”

“斗死了兄弟姐妹,熬走了血肉至亲,迷失在至高无上的权利里,终其一生困在这座牢笼里,就该是我的人生吗?”

皇后沉默许久。

“你这是突然悟道了?”

沈云见听着皇后平和的语气,有些惊讶:“我以为您会骂我没出息。”

皇后低头看了看自已的衣摆:

“我这一生没一件事是自已做得了主的,嫁于你父皇,成了这六宫之主,若非太后帮衬,早些年连你都险些没能保住。”

她说完,看向沈云见:“但是儿子,这是命。”

“你若不争,就只能沦为他人刀俎下的鱼肉,不仅是你我性命难保,恐怕就连你外祖一家都要受牵连。”

“你可明白?”

沈云见恹恹:“儿臣知道,倒也不是打算全然不争,只是想换个方式。”

皇后不解:“什么方式?”

沈云见低着头,看着自已的手指尖尖:“不如让宁澈入赘东宫......”

皇后以为自已听错了。

她张了张口:“摄政王孑然一身,并无姐妹。”

沈云见啊了一声,有些心虚:“儿臣说的不是姐妹,是宁澈他本人......”

皇后抬手,揉了揉自已的太阳穴,饶是她向来情绪稳定,也没能遭住沈云见这句话的杀伤力。

“你是疯了不成?你可知道自已在说些什么?”

沈云见将放在小几上的腿拿下来,看着皇后,一本正经道:

“儿臣没疯,儿臣就是,心悦他。”

“心悦谁?”

“宁澈。”

“..................”

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皇后才消化了沈云见话里的意思,气道:

“你这般折辱于他,他难道不会恨你?”

沈云见啧了一声:“那就让他折辱我。”

皇后抬手给了沈云见后脖颈一巴掌:“你是太子!”

沈云见缩了缩脖子,心道太子又怎么了,谁规定的太子就不能屈居人下了?

只要身心契合,爽不就完了?

何苦非要整个高低上下?

但这话他要是直说,就是在讨打。

于是他还是委婉了些,只道:“只要他也能心悦于我,这事儿就是我跟他之间的私事,谁敢来打听?”

“到时候争也不用争,斗也不用斗,他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有何不好?”

皇后又给了沈云见一巴掌:

“你这是犯了癔症!你就知道他能心悦你,就能心甘情愿把这江山拱手还你了?”

沈云见乐了,笑眯眯看着皇后:“母后莫要动怒,这事儿准保能成,就看母后您如何帮我了。”

皇后甩袖:“不帮!”

沈云见拽她袖子:“帮吧。”

“不帮!”

“帮帮我吧母后。”

“.......”

"求您了母后,只要事成,这就是万全之策。"

“.......”

"母后~"

“容我想想。”

........

将大历朝摄政王掰弯,收入东宫。

这件事放在皇后眼里,怎么想都是个离谱。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正如沈云见所说,如果真的能成,的确也算得上是万全之策。

她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还是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