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宝却笑了:“太子殿下这是孩子心性。”
宁澈想下令让人将那几条赤磷端走喂狗,想了想,话又没说出口,到底又抬起筷子,夹了块鱼肉,送进了自已口中。
除了香囊和赤磷,沈云见接下来一段时间就憋在东宫,整天倒腾些有的没的。
肥皂,透明玻璃盏,香薰蜡烛。
折腾出来就往昭阳殿送。
他倒是不怕有人将闲话传到皇帝耳朵里,毕竟在这宫里,只要宁澈不发话,没人敢四处乱说。
皇帝自已也知道,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安安稳稳在这宫里颐养天年。
但除了送东西以外,沈云见却从未亲自去过昭阳殿。
直到京都下起了第一场雪。
沈云见才等来了李成宝。
“太子殿下,王爷请您,昭阳殿一叙。”
沈云见闻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抬手,便有宫女拿了大氅过来,披在沈云见身上。
昭阳殿只来了李成宝一人。
沈云见便也没坐步辇,只派人拿了把伞递给李成宝。
李成宝便亲自撑了伞,护送沈云见出了东宫。
陈公公对沈云见和宁澈之间的情况一头雾水,在沈云见出门前,没忍住问了句:
“殿下可用人随行?”
沈云见摆手,一脚踏出东宫大门:
“李公公在呢,不必。”
李成宝将伞撑在沈云见头顶,笑得慈善:
“王爷今日备了宴席,膳房那边儿准备一下午了。”
沈云见问:“王爷近日可高兴?”
李成宝每日的任务就是伺候好宁澈,宁澈这段时间对沈云见的态度变化,李成宝看在眼里,心里有数。
起先收到东宫来的物件儿,宁澈总是如临大敌,思前想后揣摩其背后深意。
到了今日,基本就是沈云见送什么收什么。
原本那鸳鸯戏水的香囊被随手丢进了门边的匣子里,前几日宁澈不知怎么想通了,竟将其翻找出来,塞到了枕头下。
他知道沈云见对宁澈的讨好见了效,宁澈今日肯叫沈云见去昭阳殿,怕是两人之间的关系还会有变化。
李成宝嘿嘿一乐:
“王爷的心思,哪是奴才敢妄自揣测的,不过,能让王爷在殿里设宴招待的,殿下还是这皇城里头一份儿。”
宫里人说话委婉,都留余地。
但沈云见能听得出来,李成宝这意思,宁澈最近应该是高兴的。
他迎着风雪一路走到昭阳殿,一进门就看见宁澈站在花厅外。
雪花飞舞间,一身单薄的素色锦衣,墨发如瀑,似神祇降世,缥缈如画卷。
沈云见一进门,便笑盈盈地上前,伸手碰了碰宁澈的手背:
“等我呢?”
不等宁澈答话,他便又道:
“大冷的天,站院子里做什么,冻得手冰凉,快进去。”
沈云见生的好看,唇红齿白,站在雪地里笑盈盈地看着宁澈,让宁澈一时分不出到底是雪色更白,还是沈云见的肤色更白。
他大氅领口有一圈白色貂毛,托着沈云见那张无辜又清俊的脸,看着格外招人怜。
他盯着沈云见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淡淡道:“殿下怎的没坐步辇来?”
沈云见走进花厅,脱了身上大氅交给李成宝:
“京都今年第一场雪,自已踏踏才好,坐步撵作甚?”
宁澈不懂沈云见的心思,带着沈云见走到桌边,对李成宝使了个眼色。
李成宝便出去吩咐下面的人端菜上桌。
宁澈亲手替沈云见斟茶:
“饿了吗?”
他倒完了茶,就坐到了沈云见对面。
昭阳殿的饭桌子大得很,沈云见看着与自已遥遥相对的宁澈,问他:
“王叔可还请了他人来赴宴?”
宁澈一愣:“并未。”
沈云见闻言,直接起身,搬着凳子走到了宁澈身旁,坐下来:
“就两个人用膳,您离我那么远作甚,说句话都得扯着嗓子喊。”
宁澈对沈云见自来熟的行为有些不适,板着脸:
“食不言。”
沈云见嗐了一声:“私底下讲那么多规矩作甚?”
说完,便支着自已的下巴,看着宁澈,无厘头说了句:
“我这些日子乖得很,杜黎我是一面都没见。”
宁澈看着沈云见那张小狐狸一样的脸:“我没问你。”
沈云见点头:“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知道我没见他,但我这不是得主动解释?省着你误会我。”
话说到这儿,屋外端着菜肴的宫女便鱼贯而入。
宁澈没再说话,沈云见便也闭了嘴。
待一桌子饭菜摆齐,沈云见才摆了摆手,对那些准备布菜的宫女道:
“下去吧,把门关上,莫要打扰本宫和王爷用膳。”
他这番话说得未免有些喧宾夺主了些。
但宁澈却没太在意,虽有些不适应,却隐隐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两人这段时日,说是有往来,却除了在朝堂以外,一面都没见过。
说是没有往来,沈云见却又日日往他这儿送东西,除了送东西,还要么带张小纸条,要么叫人传句话。
句句没头没尾。
起初宁澈还会花上许多功夫,细细思索其中深意。
后来他发现,这里面根本就没什么深意。
但还是习惯性在夜里睡前,翻来覆去念上几遍。
明明交情不深,却硬生生在这样的往来之下,生出了几分熟稔。
眼下沈云见在他面前表现的颇为放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宁澈原以为沈云见将人打发出去,是有些什么话要跟自已说,但沈云见却在下人关了门后,就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大快朵颐。
直到吃饱喝足,他是一句话都没说。
宁澈觉得自已这些时日,除了朝堂上那些烂事,干的最多的,就是揣度沈云见的心思。
今日他不想再揣度了,便也学着沈云见,打开天窗说亮话:
“太子殿下近日所为,究竟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