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见看着谭澈放在桌下的手,悄悄点开了某个最常用的社交软件。
却没有点开自已的名片二维码,而是打开了附近的人。
这个操作,既没有明确表示出要沈云见加他,但显然又是刻意为之,倒有那么几分姜太公钓鱼的意思。
社交软件上这个功能,在起初刚出来的时候,也算是风靡一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各种各样交友软件的兴起,愿意玩儿这一套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即便偶尔无意间点进去,多数也都是AAA建材,AAA地产销售,AAA房屋装修等有工作需求的玩家在钓客户的鱼。
如果沈云见愿意,只要他在此刻做出同样的行为,便能在一百米之内,断定出哪一个是谭澈,然后向他发出好友申请。
如果沈云见不愿意,谭澈这一行为也没明说,只要装作一副点错了的样子,也能不尴不尬地圆过去。
如此一来,主动的人,就从谭澈,变成了沈云见。
沈云见突然觉得,谭澈这人套路似乎有点深。
他不知道谭澈想要干什么。
但在犹豫片刻后,到底还是拿出了自已的手机。
谁知,刚解了锁,谭澈的目光就若有似无的,仿佛不经意地,落在了沈云见的手机屏幕上。
然后再一次看见了沈云见屏幕上,谭澈自已那张脸。
沈云见暗骂了声该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出了视频账号,然后将手机揣回了口袋里。
谭澈啧了一声,片刻后,又发出了一道短暂的,只有坐在他旁边的沈云见才能听到的轻笑。
他似乎对沈云见将手机揣回去这件事也并不介意,同样按灭了手机屏幕,然后将手机揣进了裤兜里。
之后的几分钟里,谭澈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其他人身上。
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沈云见给自已倒了杯酒,仰头闷下肚,几分钟后,还是认命的掏出手机,打开了附近的人。
只是他并没有添加任何人为好友,也没做出下一步行为,打开之后,便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已表态,谭澈愿意加,就主动一点。
不愿意加,就当他也是手抖点错了键。
同样的问题被沈云见又抛回给谭澈,谭澈却比沈云见干脆利落的多,直接以去洗手间为由,起身离了席。
沈云见以为,谭澈是去看他的账号了。
然而事实上,一直到谭澈回来,一直盯着手机页面的沈云见,也没收到任何一条来自附近的人的好友申请。
甚至到饭局散场,一群人客客气气地告别各奔东西时,沈云见依旧没收到任何消息。
这搅和的二十年来母胎单身的沈云见直到回了家,都还有些心神不宁。
满脑子都是谭澈那张脸和他身上某种特殊的气息。
沈云见洗了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甚至开始搞不清楚自已到底在期待什么,又为什么要期待了。
他有些懊恼地坐起身来,打开台灯,从抽屉里翻出半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拆封的香烟。
抽出一支,坐在床边,在嘴里叼了一会儿,又重新将那支烟丢在了床头柜上。
然后没出息又不争气地再一次打开了视频账号。
他点开历史浏览记录,刚想再次点进不久前看过的那个,谭澈弹吉他的视频。
谁知指尖还没落在屏幕上,手机便嗡地振动了一下。
是社交软件的消息。
沈云见想都没想,指尖就不由自主地打开了那条最新消息。
果不其然,是一条好友申请。
但来源,却并不是附近的人,而是来自账号搜索。
发送申请的人,头像是一片白色,中间是一条黑色的蛇形剪影。
资料信息是空白,地区,性别,年龄通通未填写。
但尽管如此,沈云见还是潜意识认定,这人绝对是谭澈。
他没有立刻点击同意,而是返回视频账号,又刷了几分钟视频,这才回到社交软件的页面,通过了那个好友申请。
通过后,出乎沈云见意料的是,对方很快就发了消息过来:
【抱歉,之前手机真没电了,刚回家洗完澡,你睡了吗?】
沈云见看着那短短一行字,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两分。
他想了想,明知故问地回复:
【谭澈?】
一分钟后,对方发来了一张自拍,穿着浴袍,领口微敞,看似什么都没露,但就是莫名的让人想入非非。
而领口之上那张脸,正是谭澈。
原相机,角度清奇,看得出只是随手一拍,但依旧是帅的有些不讲道理。
沈云见点开照片看了一会儿,点了保存。
然后回复:
【发照片是想让我礼尚往来吗?】
很快,谭澈便回道:
【没这个意思,但你愿意的话那再好不过。】
于是,沈云见便回复:
【关灯了,改天吧。】
几秒钟后,谭澈发了个OK的手势表情过来。
沈云见有些词穷,不知道该和谭澈继续往下聊什么。
但如果就这样放下手机去睡觉,他又觉得自已肯定会睡不着。
他的磨磨蹭蹭,让谭澈很快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睡着了吗?】
沈云见秒回:【没有。】
这回轮到谭澈没动静了。
沈云见等了许久,以为谭澈大概是不会再回复的时候,谭澈突然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又是这么冒昧。
对于沈云见这种社恐患者,陌生人突然打电话过来,对他来说,无异于直接钻进了他的被窝。
他坐起身来一阵手忙脚乱,指尖在挂断键上停留许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接通了电话。
“喂?”他小声道。
低沉的男声从话筒另一边传过来:
“酒吧明天有活动,你要来玩儿吗?”
沈云见蜷了蜷手指:“什么活动?”
谭澈道:“随机抽选一桌幸运顾客免单的活动。”
沈云见突然就乐了:
“这活动不是每天都有吗?”
谭澈也乐了,他问:“谁告诉你的?”
沈云见:“酒吧经理。”
谭澈:“明天就解雇他。”
“别整……”
“不是每天都有,他乱说的。”
“那什么时候才会有?”
“昨天开始的,你来了才会有。”
沈云见觉得,自已的脸突然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他轻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然后咬了咬牙道:
“我要睡觉了,明天再说吧。”
谭澈也不多言语,闻言只说了声好,便挂断了电话。
沈云见其实是没打算再去谭澈那里的。
他不喜欢太喧闹的环境,也不知道如果没人主动约他,他该和谁一起去。
但事实上,第二天,他还是鼓起了勇气,说想再去请杜思瑶喝一杯。
杜思瑶欣然接受。
只是和昨晚不同的是,今晚谭澈出场的时间多了很多,沈云见的位置也被预留到了舞池旁边,视线最好的地方。
沈云见觉得,他和谭澈好像依旧是陌生人。
看着谭澈被围拢在舞池中央,看着无数男男女女为他大声尖叫,总有一种游离在外的感觉。
但他们的眼神却总在有意无意间交汇。
就像是谭澈在刻意的,一遍又一遍的看向他。
接下来一段时间,谭澈和沈云见之间的关系开始逐渐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们会时不时聊天,开始,谭澈只固定问他,明天来吗?
沈云见有时候回复,有时候假装睡着了不回复,但无一例外,第二天晚上都会出现在谭澈店里。
只是不会多待,只道宿舍关门前,沈云见就会发个消息给谭澈,告诉他自已走了。
有时候和朋友一起,有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到后来,他们开始逐渐相互分享日常。
晚上谭澈也总会打着电话陪沈云见到宿舍,等沈云见洗漱完上了床,跟他道一声晚安。
再后来,沈云见在店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因为赶不上回寝室,便每晚回家住。
沈母沈父事业繁忙,没空顾及沈云见,对他的行为一无所知。
谭澈见沈云见越来越晚,慢慢的,就从打电话陪他回去,变成了每晚亲自开车送他回去。
沈云见也不知道谭澈和他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清不楚起来的。
或许是从他每晚陪着谭澈下班开始的,也或许是从每晚开始和谭澈打着电话连麦睡觉开始的。
又或许,是从某天分别时,谭澈在他唇角落下的那一吻开始的。
沈云见不曾问过谭澈的过往,但谭澈却没有丝毫隐瞒,交代了自已的过去。
他们平平淡淡顺其自然地走在一起,开始无话不谈,无事不做。
他们从起初背着人偷偷摸摸相爱,到后来,沈云见开始出现在谭澈的视频账号里,成为谭澈时时挂在嘴边向旁人炫耀的对象。
他们安安稳稳走过一生,越是到了晚年,沈云见便越是黏谭澈黏的厉害。
夜里时常被噩梦惊醒,梦见无数光怪陆离的过去,和谭澈走后,自已生生世世轮回却始终孤苦无依的将来。
他常常问谭澈:
“你会丢下我吗?”
谭澈也会常常信誓旦旦向他保证:
“不会。”
这一幕,被远在天界的少君思砚看在眼里总觉得心堵。
因为代入感太强,他难过的足足半个月没让自已的伴侣长明仙君踏入寝殿一步。
他早些时候听见了长明和阿澈的对话,知道阿澈要以命换命,让那只无辜又命不好的恶灵活下去。
思砚心软,知道天道无情,却总忍不住因为这事对着长明发脾气。
他原以为,待这一世结束后,往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地狱尊主便会泯灭于天地间。
那伴了尊主生生世世的小恶灵也终归会孤寂无数岁月。
但没多久,长明便在深夜闯进了他们的寝殿,在思砚又一次想将人赶出去时,却见长明手里拿着一封大红色的请帖。
思砚一愣,打开请帖,只见上面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感念仙君仁义,良辰已定,吉日待访。】
思砚眉心一跳:“这是?”
长明笑盈盈地看着他:“是婚宴。”
请帖下角写着落款,是阿澈和沈云见的亲笔。
长明走到桌案边,提笔回信:
【云见之命,乃稻河相换,此乃大忌,切勿声张。
祝二位,凤翥鸾翔,山遥水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