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师兄!”
黎蜀惊叫出声,顾云起却再也没有睁开眼,他只能奋力摇晃着。
而此刻,在一旁奄奄一息的楚河铭和颜沁雪也才悠悠转醒。
“他,自爆了灵核…”
颜沁雪万年不变的语气里,竟带上惊恐。
以及不可置信。
“他怎么能去习得的这种术法??”
这种自毁式的术法,是不被各大门派所承认的,被归类为不入流的招式,既伤人,又毁已。
但是威力极强。
难怪,纵使他修为半废,纵使现在跟筑基没什么区别,也要坚持一同往来。
原来,就为了,在像这样的危机时刻,用的上他,哪怕一次。
“顾云起!”
颜沁雪身上满是血迹,蹭过来。
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狠厉。
“你再不醒过来,”
她喘口气,像在说着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威胁人至极的话。
“我再也不会,踏足泸州一步,再也不会吃一口荷叶粉蒸肉了!”
只徒留一片寂静。
——
颜沁雪口腹之欲并不旺盛,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包括人。
所以她这般清冷的性子,劝退了很多妄图接近上来的人。
只有顾云起。
“师妹,你看起来很爱吃这个。”
顾云起笑着,把肉稳稳的推到她前头。
“多吃点,不够我再点,别跟师兄客气。”
他又夹了一大筷子,盛她碗里,脸上依旧是笑着的。
“你看你瘦的。”
颜沁雪愣了愣。
还是头一次,有人跟她讲这样亲昵关心的话。
即使这个人,是第一次见面。
那是她第一次出任务到泸州,第一次接触这个叫顾云起的人。
颜沁雪也曾听闻过顾云起的事迹,平心而论,任谁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同手足的师兄弟惨死,自已成了废人,这样大的打击足以让任何一个人消沉。
可眼前人,眉飞色舞,能说会道,自从城门迎她来后,便拉着她,“师妹”,“师妹”的一路喊个不停。
“你跟我讲讲,咱门派内有何新鲜事?灵犀那老头怎么样了?今年有没有迎新弟子?我记得门派里有只狗叫小黄,你可曾见过它?也不知道,它变胖了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直要叫颜沁雪头疼,她当时突突着额头,带着些无奈道:
“你这般好奇,为什么不回门派看看?”
那人谈笑风生的模样止住了。
顾云起沉默一瞬,半晌笑了。
“在泸州这边,我有重要的事要做。”
“回不去的。”
颜沁雪心里满是不解。
回不去什么?
怎么就回不去?
忙的一刻闲暇时间都没有吗?
但她素来不是一个爱追问的人,对人的情感一事向来也迟钝,所以她不再去问。
谁的事她都不在乎,她从心底里就是一个淡漠到极致的人。
所以她不回复顾云起的话,顶多应个“嗯。”,或者直接不说话。
可这人怎么就这么锲而不舍,就跟粘人的小狗一样,你推开,他便奔上去,再推开,又奔上去,就这么阳光快乐,不知疲惫。
“师妹,你下次来,我还请你吃粉蒸肉!”
任务完成后,顾云起笑的露着大牙,告别道,在城门处,疯狂的冲她挥着手。
颜沁雪没回话,连头也不曾回。
可心里的那杆秤,却一点点偏移了方向。
泸州四面环山,还多水路,离门派格外远,路上艰辛。每次这里的任务一出,被分配到的弟子都抱怨连连。
“啊?又是泸州…”
“咱俩换换?”这边弟子推搡着,要耍无赖的和旁边去皇城的弟子换任务牌。
“哎哎,我才不去…”
另一个略带点嫌弃反驳,两人争闹起来。
“我去。”
一声清冷好听声音传来,一时让两个弟子怔住了,没反应过来。
他们看到那平常如冰山般,高高在上的师姐,面色淡漠依旧。
“沁,沁雪师姐…”
“我去。”
她再次坚定的,固执的重复一遍。
...
“师妹,又是你啊?我就说咱们有缘!”
顾云起依旧笑着,狗腿的去接颜沁雪手里的包袱。
“走啊,我又发现一家酒肆,做的粉蒸肉超级无敌好吃!”
颜沁雪依旧一句话不说,板着脸,神情淡淡。
顾云起已经习惯她的不说话了,只咧着嘴,一脸傻乐。
......
“好。”
她生硬道。
此后,但凡有去泸州的任务牌,弟子们便自觉的留与颜沁雪。
他们不知道他们师姐在坚持些什么。
去泸州,更多时候派遣一个人,有时会派遣两三人,紧急时人会更多一些。
去的弟子跟流水似的,变了来,变了去,颜沁雪,便成了那唯一不变的那个。
顾云起,也带着她,吃遍了全城上下,每一家每一处的粉蒸肉。
颜沁雪以为他们相识的这几年里,她早已了解顾云起。
了解他是一个死皮赖脸,给点阳光就灿烂,能跟空气反复叨叨一个小时的,打不死的小强。
原来并不是。
现在顾云起死了,死在她面前。
死的叫她陌生。
那人被水怪抓住时,眼中爆发的露骨恨意,以及那丝难以捉摸的畅快,原来才是他真实的情绪。
她想起顾云起那句“回不去的。”
回不去的谁?
颜沁雪竟有丝恍然的感觉。
回不去的,是他自已吧。
他伪装的太好了,骗过了所有人,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活的很好的样子,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放下了。
结果顾云起自已,困自已于这小小泸州的一方天地,困自已于五年前的那个心结,由此日日夜夜辗转难眠,痛彻心扉。
万劫不复,不复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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