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二月,百官长跪殿前,请愿诛贼,帝不允。
逢三月,再请愿,帝不允。
四月再请,帝不允。
五月,帝不允。
……
史记新帝一年,百官请愿总计一百四十七次,涉及族群部落四千余,累计行述国师罪名六十一条。
帝皆不允。
……
……
“臣谏言,国师陈安惑乱朝纲,目无君王,竟敢持剑上殿,当诛之!”
“属下听闻,奸佞陈安圈养宠妾数千,还有龙阳之好,每日都需人进献娈童……当诛。”
“……总之当诛。”
案台之上,身披银白龙袍的少女微皱着眉,麻木的在一张张折子上写下‘驳回’两字。
所以说,这些所谓的百官除了告相父的状,就真的没别的事能做了吗?
事到如今,她甚至看到这类折子的心情都已经从愤怒变得麻木了。
反正只要是带了陈安这两个字的,最后必然是诛之结尾。
前面是什么她都懒得看,总之当诛就对了。
偏偏是父王临终前把这个重担交给了她,因此少女心里还是存了丝念想,想要尽力去做大做强的。
所以对付这些请愿的官员,乃至他们背后所代表的族群,她自然不能想着全都宰了算求……
除非她真的想看见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相父也真是的,明明可以慢慢来的,孤受点委屈又有何妨,非要那么急着动手……”
“这下好了吧,还得孤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少女轻轻摇晃着案台下悬空的小腿,她虽然嘴里小声念叨着,但语气却是听不出有什么埋怨,反倒嘴角还有一丝丝藏不住的上扬。
因为她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
新帝刚刚上任,自然免不了处处受人制肘,紫虎一族更是个中翘楚,总是会提出一些刁钻且咄咄逼人的问题,让这位年幼的君主在大殿中下不来台。
而这位曾经传说中‘不善修行’的国师大人,便是一人一剑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顺带把那些问题也就一并解决了。
相父虽然没明说,但她当然知道,相父只是不想再看到她被人欺负而已。
想到这,少女心情好了不少,于是继续去批案台上堆着的折子了。
“臣禀告,奸人陈安近日常出没于醉心楼,那醉心楼乃人族所开青楼,必是陈安在背地勾结人族,暗中私通,意欲谋反,陛下当诛之!”
无聊。
少女随手写了个驳回,就扔一边去了。
又是谋反,她这三年来,关于相父谋反的事,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也不想想,若相父真要谋反,大不了孤做先锋不就是了?
不过……
少女忽然一怔,旋即又拿过刚刚扔在一边的折子看了起来。
她的视线,停留在‘醉心楼’和‘青楼’两个词上。
半响,少女起身一跃,稳稳从龙椅上落地。
没办法,和这套‘办公设备’相比,她的身材还是显得过于玲珑了点。
走出日常用来批折子的宫殿,初春的暖阳洒在肩头,带来些舒畅的感受。
少女抬头,看着阳光虚眯了眯眼,接着往主殿后面的寝宫走去。
那里,便是她为国师大人安排的‘临时’住所。
其实按理说,放任一个男人就这么住在自己寝宫,哪怕他是一国国师,也无疑是极不合规矩的,
但奈何国师府的选址一直没定下来,便只能依着当今圣上的意思,暂且先在宫里住着。
而至于为什么定不下来,那就得问工部的负责人了,毕竟他总能找到些诸如风水不好,时辰未到,不是吉日的理由,于是只得一拖再拖。
这事其实在坊间也早有流传,所以会有那么多弹劾这位国师大人惑乱后宫的折子,倒是不算虚言。
想到这,少女如雪的眉毛轻轻一拧,心说孤倒也不是不能让他惑乱一下子,难不成孤还能把握不住?
只不过随着年岁渐长,再加上两人明面上的身份差距,她和相父之间,近来反倒是有点生疏了。
譬如她每次想要摸黑翻个墙头,就总会被那个男人逮到,然后一脸没好气的赶出门外。
明明他们之间可是生死之交的关系啊!
想当初带着相父海上逃亡的时候,她什么东西没见过?什么东西没碰过?
现在不过是摸黑爬个床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少女这番逻辑注定是只能在心底念叨念叨,毕竟当初多少是有点趁人之危……
“什么?你说孤的国师又去醉心楼了?!”
沉香殿前,面对着当今圣上的质问,负责照顾国师寝居的小狐女瑟瑟发抖。
“国师不好好修行,怎能天天沉迷于这些庸脂俗粉之间!”
年幼的帝王小脸阴沉的可怕,她一边大声呵斥一边随手将身上的龙袍解下。
“看来孤今天必须亲自出马,狠狠惩戒他一番!”
少女说的煞有其事,以至于旁边紧紧跟来,想要督促她赶紧回宫处理政务的族中长辈都只好支吾起来,有点开不了口。
而就是这么一犹豫,眼看少女的背影已经越来越远,竟是直接溜出了皇宫。
“诶,等等……陛下,好歹再换身衣裳啊。”
龙族的老婆婆终于回过神,她无奈苦笑,连忙追了上去。
……
……
新帝即位以来,妖国的政策相较于以往,有了些微不同的调整。
要说最易发觉的,便是和大陆另一边的人族沟通越来越密切了。
起先是那些暗地里的两国通商被抬上明面,接着又在利益驱动下,衍生出许多新奇的事物来。
这醉心楼,便是其中之一。
其实要说这般类似‘青楼’的场所,妖国之前未尝没有。
只不过醉心楼更讲究高雅,用人族的话来说,就是更适合听曲,品茗,而不是做那等粗鄙之事。
少女褪去那套象征着无上权贵的服饰,换了身月白常服,腰间系了柄装饰用的短剑,若不是那两侧垂下的长长发尾,旁人见了,莫不是还要赞一声好俊的公子哥。
她走进楼,眼神锐利,一眼便瞧见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
嗯,想不瞧见也难,毕竟能被天天弹劾惑乱后宫的人,又岂是那么不显眼的?
只不过令她有些诧异的是,男人的身边,竟还坐着两人。
而且这两人她都不陌生。
一个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青姐姐,一个是自称她祖奶奶的‘小女孩’。
三人各自手拿着一叠方方正正的‘卡片’,正凑在那,也不知是在干些什么。
少女微微皱眉,悄然走近了些,便见男人甩出手中两张‘卡片’。
“对A!”
而自己的青姐姐更是神色凝重,如临大敌,只听她沉声应道:
“要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