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还在睡吗?”
“是呀,已经睡了四五个时辰了。”
“陛下不是说今日要来宫里与皇后娘娘一起用晚膳吗?现在已经是申时四刻了……要不要把皇后娘娘叫起来呀?”
“再等等吧,往常这个点……皇后娘娘也快醒了。”
初春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殿内,纤细的尘埃在光中凌乱飞舞,静谧又安详。
233躺在桌子上晒太阳,毛茸茸的身子摊开,像是被晒化的棉花糖。
槐荫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就看到曜寒霆直直地坐在床脚,半边脸被黑暗笼罩,瞳孔里的光忽明忽暗,见她醒了之后,眼底里后怕惶恐的神色才渐渐散了下去。
槐荫看到窗外黑蒙蒙的天空,呆呆地眨眨眼,“天黑了吗?”
她睡了好久哦。
“嗯,已经戌时了。”,曜寒霆抿了抿唇,声音轻柔,“莺莺饿了吗?起来用膳吧。”
槐荫懵然地被曜寒霆抱到饭桌旁,上面摆放的饭菜已经被热了好几遍,新鲜翠绿的菜叶已经变得蔫巴巴了。
曜寒霆抬手:“让小厨房重新做些饭菜送来。”
槐荫想起来她今天约好了和曜寒霆一起吃晚饭。
但是她睡过点了,而曜寒霆就一直在旁边等着她醒过来,到现在还没吃饭。
因为睡的很饱,小鬼的脸颊难得泛起些健康的红晕,她仰起白生生又透着粉意的小脸,颤动的睫羽荏弱又乖顺,懵懵懂懂看上去很好骗吻的模样。
诱捕一只漂亮单纯的小猫,甚至不需要很复杂的陷阱,她会自然而然全心的信任。
小鬼抿了抿薄樱色的唇瓣,纤细的手指拽紧了他的衣角,糯糯开口,“对不起,莺莺害你饿肚子了。”
“不要道歉,莺莺。”,曜寒霆的大手顺势下滑,顺着小鬼的小臂、手腕,指尖擦过她的掌心,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强硬地分开她的指缝,不留缝隙地紧紧和小鬼十指相扣。
“我会接受你的一切。”
——
槐荫在宫里看到霍修礼的时候,整个鬼都是懵的。
她看着大摇大摆走进来的霍修礼,好奇地问:“你是来给莺莺弹琴的吗?”
宫女吓了一跳,连忙向槐荫解释:“皇后娘娘,这是东……”
“嗯?”,霍钊掀起眼皮,冷眼瞥了一眼宫女,狭长的眼眸危险地半眯,眸色极深,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宫女呼吸一滞,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他慑人的眼神,止住话头匆匆退下了。
“嗯。”,霍钊笑眯眯地回头,“在下是来宫里给皇后娘娘解闷的。”
他走到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好奇懵懂的槐荫,嘴角勾起弧度,眼神却夜色浓稠,沉郁得仿佛永远化不开。
距离他们上次像这样只有两人相处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那张比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脸就又小了一圈,明艳红润的脸色变得苍白虚弱,纤细伶仃的手腕在宽大的衣袖中摆荡。
霍钊的心里涌上惶恐与不安。
安静地靠在软榻上的少女就像随时会飞走的鸟儿一样,若是不用金链把她锁在金丝笼里,用华丽珍贵的宝石和漂亮的衣裙耐心地饲养宠爱,她随时都能从这宫中飞走,让他再也找不到。
若他是曜寒霆,便不会放她出去见任何人。
“皇后娘娘今儿个想听什么曲儿?”,霍钊敛下复杂的心神,捋正了衣摆坐到木椅上,宫人们已经在殿中央架好了古琴。
槐荫不懂这些,摇摇头,小猫似的打了个哈欠。
她又有点困了。
小鬼往毛茸茸的毯子里缩了缩,露出两个水盈圆润的眼眸,一副随时准备入睡的姿势,“什么都行。”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为娘娘弹一曲《古琴吟》吧。”
《古琴吟》,又名《相思曲》。
“音音音,尔负心,真负心,辜负俺,辜负俺,到如今。”
“记得当初低低唱,浅浅斟,一曲值千金。如今撇我古墙阴,秋风衰草白云深,流水高山何处寻。”
“悲悲切切,冷冷清清,叫人怎禁……”
宛转悠扬的琴声在殿内萦绕,飘飘渺渺若天外来的仙音,那些悲伤寂寞、分离愁苦皆纷纷破土出芽,可惜聆听之人并不知道。
床榻上的少女已然陷入了梦乡,睡颜安宁,乌发铺散开来,身子蜷成小小一团,微张着口小声浅浅地呼吸,莫名可爱。
琴音停下了。
霍钊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上前跪伏在榻边,再也忍受不住心底的悲伤,颤抖着抬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槐荫苍白到透明的脸颊。
可惜……就算他真的成为了曜寒霆也无济于事。
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飞走。
——
得知槐荫被楼弃送回宫后,卫铳和曜书晏便不再掩饰,三天两头往承欢殿跑。
楼弃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毛色雪白的兔子,槐荫对它异常喜爱,连吃饭睡觉都要搂着它,惹得男人们眼红不已。
曜寒霆时常在情意正浓时,被槐荫嫌弃地一推,“莺莺要去给雪花喂食了。”
雪花是小鬼给兔子取的名字。
曜寒霆倒觉得它不应该叫雪花。
他满脸欲气地拢了拢散开的衣襟,虽然因为顾忌槐荫的身体,他们已经不会做得很过分了,但是偶尔吃点荤腥也要被那个肥兔子打断,这让曜寒霆不满极了。
它被小鬼喂得长的飞快,刚被楼弃送来的时候还能被她抱在怀里梳毛,现在小鬼已经抱不动它了。
不应该叫雪花,应该叫白面馒头。
曜寒霆冷眼看着一蹦一蹦跳到槐荫脚边撒娇的大肥兔子,油光水滑的皮毛被肉撑得炸开成一瓣一瓣。
……还是被水泡发了的白面馒头。
卫铳和曜书晏也对这个占据小鬼全部心神的肥兔子不满,连带着对把它送给小鬼的楼弃也没有好脸色。
楼弃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有时候他们三人甚至还会碰上面,眼神对视间产生的火花吓得宫女瑟瑟发抖,生怕这三位身份非同一般尊贵的男人们打起来,最后遭殃的只是她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宫人。
对于曜书晏和卫铳联手一事,曜寒霆在刚开始的震怒过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似乎是默认了一般,对他们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纠结槐荫最喜欢谁有什么用呢?
太医在检查完槐荫的身体后跪在他的面前,战战兢兢地低着头:“陛下,微臣无能,查不出皇后娘娘的病因,只是……皇后娘娘的身体虚弱得厉害,想必……想必没有多少时日了。”
“朕知道了,下去吧。”,尽管曜寒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可听到太医的话还是心头一震,沉默良久才低哑出声。
曜寒霆在御书房坐了一晚上,望着东边缓缓升起的朝晖出神。
任他们争得头破血流又有什么用?
莺莺就快死了,谁也得不到她。
——
槐荫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离开的。
睁眼就看到自已又变成小鬼形态飘在空中的槐荫摸了摸屋内的摆件,看着穿过镜子的身体还有些不适应。
她慢悠悠地飘到沉默悲伤的男人们身边,想要伸出小手摸了摸他们的发顶安慰一下,却忘了自已已经变成小鬼了,他们是看不到她的。
【任务四已完成,任务进度(4/4)】
耳边响起系统的机械音,233蹭了蹭小鬼的脸颊,【时间到 了,我们该走了。】
槐荫离开前的最后一眼,就看到一直都无坚不摧、冷漠无畏的男人们,脸庞慢慢滑下一滴清泪。
——
曜历三十二年,明月皇后崩逝。
曜帝于一年后驾崩,传位于太子,太子改国号为宁。
宁帝知人善任、仁厚节俭、勤政爱民、内政修明,是一位治国有方的明君,只是一生未娶,连妃嫔也不曾纳过。
令后人津津乐道的是:有野史记载,宁帝似乎对明月皇后怀有不伦之情,而且曾与曜帝一同服侍过明月皇后。
那野史记载的有理有据:
相传明月皇后是被曜帝灭国的槐国的公主,因为生得异常貌美,被率兵的大将军卫铳私藏在府邸,结果被微服私访的曜帝瞧了去,把她掳进了皇宫。
当时还是太子的宁帝本来对明月皇后颇有微词,结果无意间瞧见她的面庞后便一见钟情,与卫将军一同联手逼宫,只是不知为何最后不了了之。
相传明月皇后当时住的宫殿叫“承欢宫”,那里面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每年附属国进供到皇宫的衣裳首饰、摆件香料都要先送进承欢宫,皇后娘娘挑完自已喜欢的后,剩下的才被收进内务府。
曜帝一生只有明月皇后一个女人,二人没有孕育子嗣,与明月皇后有着不清不楚关系的宁帝和卫将军也一生未娶。
明月皇后病逝后,卫将军便自请解甲归田,一路南下,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传奇般的经历让后人纷纷对明月皇后的模样感到十分好奇,不过因为没有留下任何影像,到现在也无人知晓明月皇后究竟生得是何模样。
而且……据说宁帝之所以改国号为“宁”,就是因为明月皇后还是槐国公主时,曾用的封号为——
“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