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寒霆赶到御花园时，就看到李太傅的女儿抱着他的莺莺，黏黏糊糊地靠在一起，嘴唇都快碰到莺莺的脸上了！
曜寒霆紧紧抿着唇，神色不悦：“你们在干什么？”
李太傅也吃了一惊，随即拧紧了眉头，向李嫣招招手：“嫣儿，过来。”
李嫣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槐荫的手。
“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为父是怎么教你的？”，李太傅板着脸色，“还不快向陛下认错。”
他能看出曜寒霆对槐荫与众不同的态度，也知晓陛下对自已认定的东西有着可怖的占有欲。
——
他犹记得在陛下还小的时候，捡到了一只被遗弃在冰天雪地中奄奄一息的小猫崽，悉心照料它长大。
陛下是宫女所生的孩子，不得太上皇喜爱，只在出生那日来看了陛下一眼后，便把他随意地放养在皇宫最偏僻的宫里，任他自生自灭。
宫人是最会见风使舵的，见陛下不受宠，便偷懒不干活，又擅自克扣下每月分发下来的俸禄。
每日只给陛下吃些干馒头和菜汤，还对他非打即骂，因此陛下的童年过得很不好，只有他捡到的小猫崽能给他一些慰藉。
陛下不但把每日少得可怜的饭菜分出一半给小猫吃，又念着这么小的猫仔需要营养，于是偷偷溜出去偷些剩菜点心，有时来不及跑掉被太监发现，便会被拖到角落处踹踢辱骂。
这样黯淡无光的生活因为有了软乎乎的小猫陪伴而多出几分亮色。
拖着疼痛不堪的身体回到阴冷潮湿的宫殿的曜寒霆看到连路都走不明白，却蹦蹦跳跳扒着他的腿撒娇的小猫，阴沉的脸上露出柔软的笑意，却因为牵扯到嘴角的伤口，英俊的五官变得扭曲。
只是……
小猫在寒冷的冬天重获了新生，却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温暖日子死去了。
日渐长大的小猫不再拘泥于小小的四方天，蠢蠢欲动地跑到皇宫各处探险，被在御花园散步的二皇子看上了，想要带回去当自已的宠物。
二皇子是太上皇最宠爱的丽贵妃所生的孩子，吃穿都是一等一的好，没见过好东西的小猫很快便被繁华富贵迷了眼，每天都去二皇子的宫里讨好吃的。
又一次干坐了一天才等到小猫吃的肚子鼓鼓回来的曜寒霆眸色沉沉，脸庞隐藏在幽暗的烛光中看不真切表情，充满潮湿的腐烂木头味的宫殿里飘过了几丝矜贵的木兰香。
“小猫已经脏了。”
亲手把小猫的尸体埋进花圃里的曜寒霆笑着对路过的李太傅说，“脏了的东西，我不要。”
彼时李太傅尚年轻，充满雄图壮略和一腔热血，他看出曜寒霆的极端与偏执，打算亲自辅导他走上正道。
——
害怕陛下迁怒李嫣，李太傅便态度强硬地逼她向曜寒霆认错。
李嫣不情不愿地开口：“民女知错了，还望陛下恕罪。”
“李太傅还是要好好管教一下令千金。”，曜寒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在皇宫公然和朕的皇后亲热，当朕是死人吗。”
李太傅大为震惊。
任他看出陛下对淮小姐再宠爱，也只不过以为陛下会许她一个答应常在之位，万万没想到竟是……
“陛下！万万不可啊！”，李太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国之后如此重要之位，只有世家贵女才担得起。淮小姐虽性格和善，但终归来历不明，后世是不会认可的！”
李嫣在一旁听到这些话，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但也知道古人大多都是这样古板不知变通，更何况她的父亲还是太傅，更是老旧思想最严重的群体。
李太傅为人刚正不阿、直言不讳，就是太过于墨守成规，曜寒霆看在他是自已老师的面子上愿意给他几分薄面，但眼下见他言语间的意思都在说槐荫德不配位，便冷下了脸色。
李嫣看出来曜寒霆真的动怒了，悄悄拽了拽李太傅的衣摆：“父亲，别说了！”
李太傅依旧言辞恳切：“陛下可要三思啊！”
“李太傅。”，曜寒霆的语气无甚波澜，眼里愠色渐浓，“李太傅年岁已高，看起来脑子也不甚清醒了。”
“朕很担心你是否能担任太子太傅一职，不介意为太子另寻一位老师。”
“你认为呢。”
——
月华影转，照在宫外结了银霜的青砖上，冷莹莹一片，如星河碎玉，御花园那棵银杏树的枝头堆积上了簇簇白雪时，曜国的冬天便如约而至了。
“外面下雪啦？”
“嗯？”，佩兰向窗外一望，惊喜地开口，“是呀，你要是不说，我都没注意到。”
“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槐荫在睡梦中听到“雪”“第一场”的字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喃喃地说着梦话：“下雪了吗？”
“是呀，淮小姐，雪下得正大呢！”，碧桃掀开窗幔的一角让槐荫看，“您看，外面都变成白色了！”
小鬼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裹着被子慢吞吞挪到了床边，趴在窗帷上盯着飘落的雪花入神，伸手在布满哈气的玻璃上戳了一个小猫爪印。
碧桃见此偷笑，“淮小姐想出去玩雪吗？”
“一会儿看看雪会不会停，若是天晴了，奴婢带您出去堆雪人，怎么样？”
槐荫嗯嗯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外头的雪洋洋洒洒下到了午后，槐荫在吃午饭的时候还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见雪终于停了连忙拉着碧桃的衣袖就要出去玩，结果被佩兰眼疾手快地拽了回来。
“淮小姐只穿着单衣出去可不行。”，佩兰为槐荫披上雪白的薄绒氅，氅上绣着一簇绿竹，下面搭了一双浅碧色绣鞋，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怀里还被塞了一个缠枝莲纹手炉。
衣襟上围了一圈柔软的白狐毛，槐荫白皙的脸颊贴着软毛，更衬得眉乌肤白，远胜冬雪。
佩兰满意地看着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槐荫，点点头：“好了，这下您肯定不会吹到冷风受冻了。”
——
将军府。
丫鬟们扫干净院子里的雪，秋雁早早地就已经把过冬的衣物都准备好了，她算了算日期，叮嘱一旁的下人：“将军为淮小姐置办的冬衣都做好了，你一会儿记得到烟云庄取一下。”
“诶，知道了，秋雁姑姑。”
卫铳起身整理好衣袖，他今日要进宫请陛下放莺莺回将军府，二月就是年节了，他准备和莺莺一起过除夕迎新年，想必陛下和太后娘娘也会理解的。
卫铳抬眼看着铜镜中映出的一张帅气面庞，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好久不见莺莺，今天他这副打扮应该还可以吧？
“将军！将军！”，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卫铳皱下眉头，沉声冷呵，“何人在喧闹？”
“将军！不好了！陛下要立淮小姐为后，封后大典就定在元旦前！”
卫铳脑袋里嗡的一声，微微张开嘴愣了好一会儿，呼吸滞了一瞬，思维变得迟钝起来。
怎么会？
陛下明明知道他心悦莺莺，怎么会？……
在沙场勇猛征战的大将军此刻却像久病缠身的病人一样，踉跄地瘫坐在座位上，脸色灰败，表情空茫茫的，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秋雁也一时缓不过神，拽住焦急惶恐的小厮，“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皇城中已经传遍了！”
秋雁松开手，神色复杂。
将军好不容易有了心悦的女子，却被陛下看了去，还立为了皇后。
那可是天家，将军就算再不甘心，也是无可奈何的。
除非……
——
曜寒霆要立后的消息一经传出，便得到了众位大臣的反对。
“陛下，淮小姐身份不明，又与卫将军拉扯不清，实在是难以担此重位啊！”
“陛下，请您三思啊！”
“陛下，切不可如此任性，您应当以大局为重啊！”
“陛下……”
“……”
众位大臣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劝诫曜寒霆收回成命时，唯有李太傅在一旁沉默不语。
是他错了。
他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儒学教导，陛下早已压制住了偏激的一面，学会了顾全大局，但人的本性是无法改变的。
是他太过狂妄自大了。
李太傅叹了口气，佝偻的身子深深地弯了下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安静！”，曜寒霆被他们吵得头疼，厉喝一声，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
“朕心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
“陛下……”
“朕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曜寒霆阴沉的狼眸扫过下面，带着几分不悦，大臣们对上他狠厉的目光，浑身一震，讷讷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开口。
“朕已命钦天监观察天象算了时日，大婚的时间便定在二月十八，元旦前日。”
“皇后纯真善良，性子柔软，朕不想听到任何流言传进她的耳朵里惹她多想，知道了吗。”
曜寒霆高坐于上首，轻轻掀起眼皮漠然地扫视了一圈默不作声的众人，面色平静，周身的气场却慑人森冷，仿佛若是有一人再多嘴，便会立刻被当场了断。
大臣们纷纷躬身行礼，“是。”
——
【真没想到曜寒霆的后手留在这儿了。】
233看着如流水般涌入承欢殿的一箱箱宝石衣裳轻哼一声，【哼，有心机的男人。】
“淮小姐……哎呦！瞧奴婢这张嘴。”，来送东西的嬷嬷笑着打了一下嘴巴，“应该改口叫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这些都是陛下吩咐内务府的人送过来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哇！——这些全都是陛下送给您的！”
碧桃看着一箱箱金光闪闪的首饰眼花缭乱，“陛下对您可真好！”
”陛下！”
说话间，曜寒霆的身影出现在承欢殿的门口。
宫人都被他的大手笔吸引了目光，应接不暇地看着内务府的人搬着一箱箱宝物进殿，佩兰得到了槐荫的应允，把他们都叫了进来，因此殿门便无人把守。
曜寒霆便钻了空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他扫了眼碍眼的众人，挥挥手：“都退下吧。”
宫人安静又快速地退下了。
曜寒霆好几天没和槐荫共处一室了，上次顺走的里衣上的香味已经淡得快要闻不到，今日可算是闻到了熟悉的甜甜的香气，又见到这张让他日思夜想，想得浑身发疼的漂亮脸蛋。
曜寒霆兴奋地浑身发抖，眸子里墨色翻滚，克制地开口：“莺莺喜欢这些吗？”
槐荫开心地点点头，小声和233咬耳朵。
【坏阳气送给莺莺好多好多——亮晶晶的宝石，莺莺原谅他啦！】
【。】
好哄的小鬼。
曜寒霆随意地瞥了眼堆成小山似的箱匣，不在意地收回视线，“这些都只是送给莺莺现在用的，成婚前的聘礼还多的是，这点算什么？”
他垂眸打量了一下槐荫的脸色，心里忐忑：“莺莺很快就要成为皇后了……你开心吗？”
槐荫对成为皇后这件事没有实感。
小鬼不知道皇后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成为皇后要承担什么责任，只是知道成为皇后之后，她突然有了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和华丽璀璨的宝石项链。
头脑简单的小鬼以为这些是只有当上皇后才会有的，她脸颊红扑扑的，琥珀色的眼睛浸着一点水色，抿了抿殷红的唇肉，点点头。
“开心！”
曜寒霆再也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把上前搂住槐荫的腰肢，把软乎乎的小鬼按在怀里，一边急哄哄地拱着她的唇角，黏黏糊糊地开口，“我会对你好的。”
“莺莺就算不答应也逃不掉的，那可是我的第一次，莺莺要对我负责。”
“不过莺莺好乖，准备的那些就用不上了……”
曜寒霆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遗憾。
233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一声。
呵。
装什么？
明明期待的要死。
小鬼被动地闭着眼睛，长睫不停地颤动着，白净的小脸红通通一片，眼尾处水色弥漫，似果冻的两片唇瓣浸满了惑人的绯红。
细软的小手拽了拽曜寒霆的头发，没拽动，却让他变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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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衣散了，漂亮小鬼蔫巴巴地靠着曜寒霆缓神，殿内弥漫的甜甜的香气中混合了霸道的松木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