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鸥的脸又垮下来了。
兰香紧紧抓着她，肩膀越耸越高，越耸越高。
眼看着就要拉着她跑起来。
沈梦鸥赶紧挤出一个微笑，示意她现在没有危险。
兰香对她无比信任，整个人又瘪了下去。
这边林语霜已经和杜秋衡等一干官员交流完毕，眼眶通红地准备告辞。
李玉筝望着杜秋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泫然欲泣。
两个伤心的女子互相搀扶着出了门。
其他人零零散散地回到了自已的位置上，杜秋衡立于堂上，一如沈梦鸥初见那般不辨喜怒。
沈梦鸥不好打扰他，拉着兰香就想离开。
杜秋衡便在这时叫住了她。
“沈梦鸥。”
“若是有朝一知道了林府屠府的幕后真凶，你会坚定地指认他吗？”
沈梦鸥表情奇怪地看向他。
“大人说的什么话，犯错了就该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如果我有那个指认他并且自保的能力，我必然是站在公理那边的。”
这种虚无的问答其实没有意义。
杜秋衡就像在问她假如自已拥有一百万愿不愿意捐出去一样。
她肯定回答愿意。
因为她没有一百万。
她只有十块钱。
或许。
她实际上什么也没有。
杜秋衡不置可否，轻声道：“去吧，明日面圣，今天好好休息。”
沈梦鸥点头，与兰香一同回了后院。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李玉筝并未过于针对沈梦鸥，但同样给了沈梦鸥李府女使的身份。
但并不强求她一定要住在李府。
该说不说，分散火力还是有用的。
沈梦鸥现在还是以刑部侍郎随侍的身份跟在杜秋衡左右。
自然就住在了刑部。
……
沈梦鸥熬了整整一个晚上。
她其实很担心林语霜回去就给林浅浅说今天见到了那个幸存的女使沈梦鸥，导致半夜又来一波刺杀。
结果一整晚都风平浪静，初夏的夜晚甚至还有轻微的蛙鸣。
林语霜并未将与她打交道的事情告知林浅浅。
大概在她心里，一个小女使无足轻重吧。
第二日面圣的时候，顾珏和沈梦鸥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沈梦鸥伸出左手制止道：“我知道的，顾大人，黑云压城城欲摧。”
“只是今天是个大晴天。”
“您要想描述一下我的黑眼圈，得换首诗了。”
顾珏嘴巴抿了抿，变成了“噗”的一声笑。
“有趣的小姑娘。”
杜秋衡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并不参与到这种无聊对话之中。
沈梦鸥发现，自已在顾珏旁边好像就很容易放松精神。
但是对上杜秋衡，她就忍不住揣测这人说的每一个字。
明明都是聪明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不过嘛……
她侧身掀开车窗望向窗外，心中感叹。
此番事了，任他俩有多惊才绝艳，他们与自已也只会是不再相交的直线罢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沈梦鸥一路不再说话。
直到马车停下走出来，她才发现已经站在一座巍峨的宫门前。
与她构想中金光闪闪的大门不同，元城皇都的大门是深红偏棕的颜色，没有过多华丽的装饰。
面容冷肃的守卫立于两侧，手上长戟在阳光下折射出森冷寒光。
杜秋衡道：“现在正早朝，我们可以在正门旁等一会儿，大监会带我们进御书房。”
沈梦鸥不解：“这种大事，不该在文武百官面前公之于众吗？”
顾珏：“你觉得今天即便证据齐全，幕后黑手能被公开处刑不？”
哦，是哦。
哪怕没有杜秋衡教自已的那番言辞，这件事死咬到最后，也只会追溯到萧梧平身上。
萧梧平可是皇帝的儿子。
如果皇帝真的想秉公处理，说不定昨天就叫他们紧急面圣了。
哪还会老神在在等到今天。
有能力解决问题却草菅人命的人，她多少是不喜的。
但是中央集权制嘛，懂的都懂。
又过了片刻，深红大门缓缓打开，身着各色官服的大臣陆陆续续走出。
杜秋衡、顾珏走上前去，向各位同僚行礼打招呼。
“太子、二皇子、四皇子不在。”
“太傅、左右丞不在。”
“刘思源也不在。”
两个人低声交流，脑中的官场关系网正在飞速成型。
待到人都散了，大监康正才迈着碎步行至二人面前：“两位大人，御书房有请。”
两人对望一眼，迈步跟上。
沈梦鸥牵着兰香也紧紧跟着。
兰香此生第一次进入皇宫，肉眼可见地有些紧张。
她拉着沈梦鸥的手，声音小小的：“梦鸥姐姐，咱们不会死掉吧。”
沈梦鸥平时狗里狗气，但此刻居然意外地觉得没有什么所谓天家威势之类的东西罩在脑门上。
她把这个归功于自已出生在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天生没有等级意识，便权当自已出来旅游了。
听见兰香这么问，她笑了笑：“其他时间，其他地点我不敢保证，但至少现在，咱们是非常安全的。”
兰香哦了一声，也开始跟着她四处张望起来。
沈梦鸥好歹在林府里练过几分眼力，虽然看不懂房屋的建材构造，但能够感觉到其间隐隐约约透出的不凡。
而且随着几人的行进路线，她脑子里画出了小半幅皇宫路线图。
就发现这里的宫殿错落有致，看着四散而开，实则众星拱月。
在她没有去过的那片空白中心区域，想来就是皇帝皇后之类的贵胄居住之所。
目前自已虽然在外围打转，却稳定地朝中心缓缓靠近了。
不多时，几人在一处建筑面前停下，康正恭声道：“杜大人，顾大人，陛下与几位大人正在房内等候。”
沈梦鸥发现这个长得挺严肃的太监哥扫了自已好几眼。
咋了，身份差距过大，是要她现场磕一个？
结果康正扫过几眼之后，就迅速将目光收了回去。
也没有说话。
这个小插曲从沈梦鸥心头略过。
她清了清嗓子，准备直面这个王朝地位最高的男人。
书房的门缓缓推开。
门内还有一道门。
再次推开，沈梦鸥低着头，闻到了一阵水果的清香。
好像是西瓜、香蕉和苹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