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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哈哈,天崩开局

是夜。

无风。

户部侍郎府上一片宁静。

空气中隐隐泛着的酒香、还来不及撤去的灯笼挂饰……

都在说明这座宏伟的宅子不久前刚经历一场狂欢。

几个时辰前,当朝户部侍郎林周生在他40岁的生辰宴上,收到了同僚送上的生辰礼。

其实,礼物不重要。

至少不是最重要。

重要的是那四名捧着礼物的女子。

眼波盈盈流转间,清冷中透着几分妩媚。

听说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寻得的扬州瘦马。

……现下他正一边搂两个地睡得正香。

衣裳和道德扔了满地。

一片狼藉,可见战况激烈。

彼时的宴会上,侍郎夫人吴氏自从见着那两个瘦马,脸色就不太好。

作为宴席的主家,她不能随意甩脸子走人,只能在女宾席上趁着吃饭的间隙借题发挥,阴阳了两句坐在末尾的几个姨娘。

直把人说得眼睛通红,才将将收了话头。

即便如此,尚不解气。

生辰宴刚结束她就忍不住走到前厅,林周生那个色中饿鬼果然早已不见。

竟是一刻也等不及!

几个没走的官员喝酒喝得满面通红,见着她还纷纷拱手。

就是没有一个站起来的。

吴氏的脸色更青。

客气话都不想说了,直接转身就走。

一屋无主的仆役女使面面相觑。

一屋子朝廷官员,主家都走了,怎么办?

吴氏身边伺候的沈女使默不作声后退半步,在吴氏走到门口的时候立住了脚。

等人走远,她才转过身开始吩咐下人开始做收尾工作。

夫人可以置气,但侍郎府的脸面不能不要。

吴氏眼角余光扫到沈女使的动作,不吭声也不阻止。

心头冷哼一声,脚步未停。

沈女使是前些日子娘家给她送来的得力助手,本就是帮她做事的。

这小蹄子事办的漂亮,人长得也不错。

每次林周生过来同自已用饭,眼睛就滴溜溜地在沈女使的身上打转。

这黏黏糊糊的眉眼官司,真当她这个正房夫人瞎了不成!

偏这蹄子办事妥帖,又找不到错处将人发卖了去,一口气早就堵在喉咙里。

上不去也下不来。

本来身边的烂糟事都已经够闹心了,还有一大堆姨娘没好好料理。

结果今日他那群狐朋狗友竟直接绕过她,又给塞进来两个!

根本不知会她一声就算了,遇着林周生不在场,那些人连场面话都不应付一下。

这侍郎夫人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谁家当家主母能做到她这个地步?真真是……!

吴氏越想越恨,耳边忽听几道“簌簌”轻响。

她猛地抬头张望。

一片寂静,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错觉。

大约是夜风拂动树梢?

暮春的柳树正张牙舞爪地摇曳。

花园中的灯笼不知为何有些暗淡。

在漆黑中朦胧地透出几分幽光。

灯火之下,平日里园中那些花红柳绿陡增几分鬼魅之态。

心头火气“噗”地下去三分。

吴氏颤巍巍伸手往旁边一搭,想要人扶一把壮壮胆。

自然是落了空。

本该扶着她的沈女使这会子在宴会厅指挥呢!

转瞬间,吴氏那点子畏惧鬼神的恐惧又转变成了愤怒。

“真当自已手里有点权利,就能越过我管家?”

她脸色更加不好,低声咒骂一句,脚步加快。

什么风声雨声的,全部抛诸脑后。

……

几个时辰足以让沈女使收拾残局。

待恭恭敬敬地将最后几名老爷同僚送出府,她肩膀一松,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身后的兰香凑上来低声问道:“梦鸥姐姐,您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吗?”

沈女使轻轻摇头。

“先前还有些困,忙完了反倒不累了。”

她转头看一眼小姑娘熬红的眼睛:“今日值夜我替你守着吧,你早些回去睡。”

又抬头看天:“三更都过了。”

“再磨蹭会儿,明早起来你又得打瞌睡,然后被张妈妈戳着脑袋骂。”

兰香小脸一紧,赶紧点头,声音里满是感激:“梦鸥姐姐,你最好了!”

沈梦鸥轻笑摆手,转身朝夫人外院走去。

不知为何,自打夫人怒气冲冲离席之后,府中就显得分外安静。

她身在正厅忙里忙外还没有意识到,等所有人都散去之后,这份安静便显得有些突兀。

沈梦鸥眉头微皱,迟疑半晌,才迈进了内院的门。

灯笼昏暗,晃晃悠悠。

吴夫人静静躺着,双眼半合不合,嘴唇微张。

竟比醒着的时候更恬淡些。

……若她不是直挺挺橫在院落中间,脖子上一道鲜红血痕的话。

周围横七竖八摆着的,都是跟在她身后的仆役们。

无一例外,全部死亡。

一声尖叫即将冲破喉咙,沈梦鸥死死捂住嘴巴,转身急急冲出院门。

她不能叫!

杀人者说不定还没走!

三步两步无声跑到前厅,沈梦鸥脸色骤白。

一刻前还揉着眼睛喊困的兰香,此时已悄无声息倚在朱红立柱旁边。

身下是一摊漆黑的血液。

空气陡然凝滞。

……

“如此,种种机缘巧合之下,你在昨夜波及林侍郎全府的刺杀中,侥幸存活,毫发无伤?”

平淡无波的声音自堂上传来。

堂下女子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身上污渍深一块浅一块。

她的头发不知为何也湿透了,显得整个人单薄又楚楚可怜。

正是昨晚逃过一劫的户部侍郎府女使,沈梦鸥。

一夜惊魂,她现在看上去已经完全透支。

冻得乌青的嘴唇因为说了太多的话,麻木得有些发僵。

在春末夏初的时节,是周身针刺般的寒冷让她得以站立,以至于没有完全晕厥过去。

沈梦鸥抬头望向出声之人。

这人身着一袭深绯色常服,眉眼深邃,头发与瞳孔极黑,肤色极白。

偏他嘴唇又如白玉上的一朵红梅,颜色昳丽得扎眼。

一张不辨喜怒的脸上,因为这唇色又多了三分……烟火气。

看上去是个大官,但她不认识。

元城里的大理正章林淮她是见过的,不长这样。

身上的官服也是浅绯色,不似这般深红。

但此刻,无论什么官,多大的官威,带给她的都是安全感。

……因为他们至少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