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昀景看见齐崇年的动作,先是一愣,然后对着他的背影莫名嗤笑了一声。
齐崇年主动走过来,但是在卫星河对上他的视线的时候,又会莫名别过头去只留给她一个侧脸。
喉结上下滚动。
卫星河觉得他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很好笑,故意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趁他帮她挂衣服,偷偷掐了掐他的手背。
“谢了。”
果然,齐崇年的身体立即僵硬了,扭过头来瞪着卫星河,反复在控诉她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有失体面的事情?
卫星河无辜地朝他耸了耸肩,绕过他朝齐昀景走去。
于是本来还一脸不赞同的齐崇年现在的表情又变得说不上是恼怒还是后悔了。
齐昀景凑过来小声问:“资料?”
卫星河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在这里。”
齐昀景深呼吸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没开玩笑。”
卫星河口气认真起来,向她报告目前的工作进度。
“新的服装改制加上重新拍摄需要增加拍摄时长,场地倒是可以继续用,但后期可能要增加许多成本。”
齐昀景:“钱的事我解决。”
卫星河好奇地问:“不是,那你都可以用齐昀景的身份当富二代了,还非得抓着我不放是为什么?”
齐昀景低声喝止她:“你可以再大声点,不然工作室里的其他人听不见!”
“哦,”卫星河降低音量,“你吼什么?小点声不就得了?”
齐昀景:“这样的存在方式对我来说不是真正的‘存在’,这样获得的东西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我只在乎你。”
她执拗道。
“我己经没有真正的活路了,我需要你替我活下去。”
*
从设计图到实物再到补拍摄进度,是一个不短的周期,要赶在工期前完成,需要紧锣密鼓地加班。
齐昀景似乎并没有对卫星河给出的设计图提出任何异议。然而事实上,那是卫星河自己把自己以往的作品更改了一下拿过来用的,她根本没有去看那枚U盘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工作忙起来之后,无论是孙伏还是孙牧都被她抛诸脑后了。孙牧平时还会过来黏着她一回,孙伏几乎是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了。
自从那天跟她争吵过后,他就像害怕什么一样早出晚归,能不回家就不回家,能多出差就多出差。
有时候,卫星河一连半个月都见不到他一面。
他最近一次回家,那时都己经开春了。
彼时卫星河正在跟奶奶所在的医院医生打电话,医生说奶奶的病情恶化了,需要家属尽快到医院商量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孙伏也是为这事回来的。
好久未见,他的头发长长了些,神情也格外生硬沉默。
卫星河穿着一身居家服,握着手机站在客厅里,见他回来,下意识喊了声:“孙伏?”
她脑子里都是刚才医生的话,表情一片空白。
孙伏动了动干涩的嘴唇。
他看了看周围。这是他的家,他的女朋友。他本应该在疲惫之时有权回到明亮的客厅里抱着他心爱的女朋友躺在沙发上听音乐、聊天、等待晚餐开始。
……而不是像丧家之犬一样游荡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酒店里、咖啡厅里甚至是深夜的车子里。
卫星河柔软的神情让他周身坚硬的外壳瞬间破碎了。
无论这样的柔软是不是因他而起,他都习惯性地大步上前,低头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医院给你打电话了?”
卫星河叹了口气,“……嗯。”
孙伏握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没事,我明天就去和医生谈谈。疗愈的希望不是没有,只是必须要你奶奶以及你、我,这些家人都有所准备,应对漫长的过程和可能的起伏。我们先一步一步来,不急,好吗?”
卫星河心中虽然被奶奶的事情占去了大部分心神,但她还是抽空偷偷惊讶了一下。
惊讶于忽然回家态度还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孙伏。
但她很聪明地没有选择问他为什么不闹脾气了,而是任由这件事不留痕迹地弥合裂缝。
孙伏问她:“吃晚饭了吗?”
卫星河:“吃了。”
“吃的什么?有没有好好吃蔬菜?”
他笑了,拧拧卫星河的鼻尖。
“爱吃肉就老是挑食。我不在的时候,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卫星河正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还没观察出个所以然来,一道门铃的声音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门铃?
孙伏的表情僵硬下来。
门铃是用来提醒房子里的人大门外有车要进来的。卫星河立即跳起来查看大门口的监控,果不其然看见了一辆花里胡哨的越野车。
以及驾驶位车窗大大咧咧伸出来的一只手臂,手臂上戴着机械手表,几根手指正在惬意地空中弹钢琴。
孙牧竟然这个时候来了!
卫星河还没做出反应,身后就有一道身体靠了过来。
她回头,只看见孙伏的下巴。
孙伏看了眼监控,又看了眼卫星河。
他的眼神不带任何意味,但卫星河就是莫名觉得假如孙牧今天进来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她想用手机给孙牧发点什么好心提醒他他哥今天在家,谁知孙伏一只手悬空盖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她抬头,看见孙伏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何必如此。”
刚才亲热的谈话转瞬即逝。孙伏按下遥控,毫不犹豫地用语音对大门外等在车子里的孙牧说:“滚进来。”
说着,大门就打开了。
监控里悬空弹钢琴的手明显滞住了。但两秒钟之后,车子还是缓慢地开了进来。
“心疼他?”
孙伏问。
卫星河装傻,“啊?”
“怕我揍他?”
“呃,没有啊……
孙伏又换上了那副没有表情的脸。他轻轻地理了理卫星河耳边的碎发,平静而理智地道:“你担心的对。”
他说。
“我现在不仅想揍他,我还想弄死他。小宝,你要站在他那边吗?”
“我……”
孙伏没有等她的回答。
卫星河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状态冷静地从收藏柜里抽出了一首摆在那里的高尔夫球杆,一言不发地拎着就往外走。身后的玻璃展柜门无助地摔在柜子边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这种撞击声在卫星河脑子里无限回荡。
糟、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