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飞指尖叩了叩桌面，马五德慌忙将县一中的值班电话递过去。
刘飞在值班表上看了下带班领导的座机号码，亲自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第一声铃音还带着固定电话特有的钝重嗡鸣，但却没有人接听。
就在大家焦急等待的时候，铃声却陡然变调，变成了一种电子合成的、带着流行歌曲前奏的彩铃，尾音还夹着隐约的KTV点歌系统提示音。
马五德内心咯噔一声，不安的看向刘飞。
铃声继续响起，第三声时才被一个含混的男声接起："喂...谁啊？"
"县一中吗？我这里是县教育局值班室。"刘飞的声音沉得像结了冰的井，"报上你的姓名和职务。"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慌忙从沙发上爬起来，背景里隐约有骰子撞击瓷杯的哗啦声和模糊的笑闹。
"我...我是县一中的老李..."男声带着酒气打嗝，"领导有什么指示？"
"老李？"刘飞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值班表，上面没有姓李大值班人员。"今晚的值班领导是副校长张文林吧，你让他接电话。"
"张...张校长他..."老李的声音突然卡壳，紧接着是捂住话筒的闷响，隐约能听见他压低了嗓子骂骂咧咧。
十秒后，话筒里传来电流杂音般的干咳："张校长上厕所去了，麻烦等一会..."
刘飞没说话，电话的免提继续开着。
值班室里现在非常安静，所有人都静静的等待着。
马五德内心己经把张文林骂了一个狗血零头。
刚开始电话铃声响起来，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有经验的人，立即就懂了，这肯定是进行了固定电话的呼叫转移。
等了接近一分钟，张文林还没有来接听电话，刘飞反手挂调了电话。
刘飞的指节在桌面叩出两声闷响，像重锤砸在马五德绷紧的神经上。
刘飞没去看马五德，目光首勾勾看着值班表："马局，你老实说——县一中这部值班电话，是不是张文林搞的呼叫转移？"
马五德额头冒出了冷汗，张了张嘴：“书记，他应该是进行了呼叫转移。”
“应该？”
“是，张文林就是进行了呼叫转移。”
“呼叫转移的现象多吗？”
"平常...平常各学校偶尔也有电话转接的情况..."马五德冷汗更多了，但不敢隐瞒，只能如实回话。
“我记得你们教育系统是一类值班单位吧。”刘飞看着值班表上，明确写着点24小时在岗值班。
“是的，是的。我们教育系统全都是一类值班单位。”马五德点点头，弯着腰，站在刘飞面前回话。
木屏县的值班单位，根据工作实际情况，分为三类。一类值班单位，值班干部和带班领导24小时在岗值班。二类值班单位，值班干部24小时在岗值班，带班领导只需要白天8点道20点在岗。三类值班单位最轻松，只需要值班干部24小时在岗值班，带班领导可以回家备勤，不用去单位。
像公安局、应急局等单位，就是一类值班单位，教育局和教育系统，也是一类值班单位。
“叮铃铃。”就在两人谈话时，那部值班电话就突兀地响起来。
马五德条件反射般去抓听筒，却被刘飞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免提。"刘飞吐出两个字。
按下免提，接听电话，就传来张文林带着明显酒意的嗓门："喂？是局里吗？我是张文林，刚才去茶水间接水没接到电话，抱歉抱歉，学校这边一切正常啊！"
"张文林？"刘飞拿起值班表，指尖碾过"张文林"三个字，纸页发出轻微的脆响，"你刚才在茶水间接水？接水需要让一个不在值班表上的'老李'替你接电话？"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只有模糊的电子音乐鼓点声透过电流传来，像是某首抖音热歌的副歌前奏。
马五德后颈的汗毛唰地竖起来，心里暗骂，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把KTV音乐关掉。
"李...老李是门卫，看我没在值班室，帮着接一下..."张文林的声音突然拔高，却在尾音处打了个酒嗝，"领导你放心，我人就在值班室呢，刚泡了杯浓茶醒神..."
"值班室？"刘飞突然笑了，笑声里没半分暖意，"你们县一中值班室装了KTV点歌系统？我刚才听着电话里有骰子声，还有人喊'开酒'，你们值班室改娱乐会所了？"
马五德清楚地看见，张文林回话时背景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女高音："下一首《青藏高原》准备——"紧接着是哄堂大笑。张文林慌忙捂住话筒，电流声里透出他压低的咒骂："妈的谁把音量开这么大...快关掉，关掉..."
"张文林，"刘飞的声音非常严肃，"你说话时舌头打卷，以为我听不出来？一类值班单位要求24小时在岗，你把值班电话转接到手机上，人却躲在外面喝酒，还有脸说一切正常？"
电话那头彻底乱了套，先是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手机摔在地上，接着是张文林的反问："你是值班室的哪位？”
“你管我是哪位，我现在是代表教育局值班室问你话。你老实回答，是不是在县一中。”
“我就在县一中，嗝...我告诉你..”张文林还在死鸭子嘴硬的回复。
接着，就从电话那端传来小声的声音：“踏马的，别唱了，关掉，关掉。回去，快点回去。”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还有移动桌子，人跑步的声音。
“领导，我就在县一中值班，一首都在。你不信的话，我一会给你拍几张相片发到群里。”张文林一边急急忙忙向KTV外面跑去，一边绞尽脑汁证明自己在学校。
"不必了。"
说完，刘飞就挂断了电话。
没有一分钟，马五德等教育系统人员的手机就响起了提示音，拿出手机一看，里面有好几张张文林发出来的图片。
"弄巧成拙？"刘飞突然嗤笑一声，"现在什么时候了，校园里还有这么亮的自然光？"
马五德猛地凑近屏幕，果然看见照片里的光线非常亮，根本就不是现在凌晨的样子。马五德突然意识到对方恐怕是揣着旧照片往KTV外跑，妄图用"存货"蒙混过关。
刘飞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给纪委监委值班室打电话，就说教育系统值班违纪线索现形，要求派人立即来一趟县一中。另外，通知交警大队，让他们派人过来查酒驾！"
“是，书记。”马五德颤抖着摸出手机，给纪委和交警大队打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