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许松龄还不愿意。
直到周美玲拿出周武峰给的一百来块钱,并把刚才周武峰说的话复述给他之后,许松龄一下呆住了。
他不是不知道他这个小舅子的为人,照周美玲这么说,也太玄幻了吧?
但事实摆在那里,人家驴车上摆着几个大笼屉和大水桶,又容不得他不信。
只是周美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刚才周武峰走得太匆忙,她还没来得及细细了解。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周武峰说的是实话。
说到最后。
许松龄有些意动了,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花光了自已的积蓄后,没钱养家糊口,饿着了妻儿父母。
加上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他至少有三个月是不能再去干活赚钱了,所以他才狠下心打算在镇卫生所治疗。
如今既然自已的小舅子有钱帮他,他自然也是同意去县城医院看,毕竟医生确实跟他说过,有瘸腿的风险。
最终,许松龄也是答应了去县城医院治疗。
至于周武峰,急急忙忙回到家后,简单几句跟苏幼薇说清楚状况后,跟她要了五百块钱,便又匆匆忙忙准备赶着驴车出发了。
“武峰,你等等,我跟你一块儿去。”
苏幼薇抱着丫丫走了出来,叫住了周武峰。
“大姐平时那么照顾我们家,大姐夫摔伤了,我理应去看看他。”
“天都黑了,你就留在家里照顾丫丫,明天再去吧!再说我这是送姐夫去县城医院,驴车载不了那么多人!”
周武峰想了下说道。
苏幼薇过去也无济于事,一会还得走路回来,实在太危险了。
回到镇上卫生所的时候,才过去半个多小时。
来到病房,周武峰对着周美玲说道:
“大姐,你和青山先回家,我送姐夫去县城就行了,明天你再过来!”
“那不行,我必须得跟着一起去!”
周美玲哪里愿意,那是他的丈夫,她必须得亲自跟着去照顾。
“那总不能让青山一个人留在家里吧?”
闻言,周美玲想了想,“那就让青山跟着一起去!”
无奈,周武峰只能让周美玲母子也跟着一起去。
他把一个装着厚厚一叠票子的袋子塞到周美玲。
“大姐,这里面是五百块钱,幼薇要跟过来,我没让。这钱你先拿着,一会到医院的时候用,不够再跟我说。”
“嘶!”
周美玲倒吸了一口凉气,完全愣在原地。
一旁的许松龄和周美玲如出一辙,直接被这五百块钱吓住了。
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过年休息几天之外,什么时候休息过?
辛苦干了这么多年活,加上妻子周美玲,十年了,两人才存了七八百块钱。
这才多久没见,你随手就能拿出五百块钱啦??
“姐夫,愣着干嘛,我扶你上驴车呢!”
“你......”
许松龄嘴角微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下上驴车,我路上再跟你们细说。”
知道他们两夫妇心中有很多疑问,周武峰也没打算瞒着他们。
他大姐好没错,但姐姐再好,也要姐夫够好才行,她平时才能这样资助周武峰家。
不然一个女子总是从家里拿东西回娘家,试问天下有多少丈夫能答应?
周美玲出嫁的这十年来,不知道给了周武峰多少物资。
这些,许松龄都是知道的,也是点头了的。
许松龄知道他们老周家就剩下这根独苗了,也是想周武峰好,但奈何这些年以来,这小子总是屡教不改。
后来也就渐渐的没去他家了,但还是没有阻止周美玲逢年过节的给他家送钱送肉送米。
红阳镇离县城有二十多里路,就算赶着驴车,来到县城医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这年代毕竟没什么路灯,天又黑的,加上驴车上还有病人,周武峰也是不敢赶太快。
虽然在板车上垫了被子,许松龄又是左侧躺在板车上的,但腿骨断裂这玩意,要是驴车一不小心颠一下,是真有可能移位的。
到时候处理起来就更复杂了。
一路上,周武峰已经把这段日子以来自已是怎么通过卖包子和卖鱼赚钱的事告诉了周美玲夫妇。
听得周美玲直呼祖坟冒青烟,要找时间去祭拜她的老父母。
许松龄也是感叹连连,替他们姐弟俩开心。
来到医院后,许松龄被直接送进了骨科,周美玲带着许青山也跟着进去。
周武峰则是独自一人来到外面抽烟。
“小伙子,借个火可以吗?”
这时候,突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周武峰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好家伙!
这不是他们的县里一把手郑爱国吗?
别说他经常深入基层,参与劳动,整个县城就没几个人不认识他的。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位是他那已经过世父亲的战友。
周武峰他爹周卫国,曾是眼前这位中年人的老班长。
只不过当初抗战胜利之后,周卫国由于没有文化,并没有选择到市单位去工作,而是回来扛起了锄头。
而这位就不一样了,本就有文化,加上立过功勋,在基层锻炼了几年后,来回调动的不断晋升,几年前就成为海阳县的头号。
他的很多事,周武峰很小的时候就曾听周卫国说过。
只可惜周卫国夫妇在59到61那几年,为了让孩子们吃饱,自已夫妇啃树皮,食观音土,后来把身体吃坏了,没几年便双双走了。
“当然可以!”
周武峰从口袋掏出火柴划拉一下,帮这位点上了嘴里的香烟。
“谢谢你,小伙子。”
郑爱国在周武峰点烟的时候,礼貌的用手遮上去,并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感谢。
“您客气了,郑......郑叔。”
“嗯?”
郑爱国奇怪的看着眼前的小伙子,“小伙子,你叫我叔?”
“叔”和“书”可是同音,他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周武峰。
“郑叔,我爸是周卫国!”
“什么?”
郑爱国重新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小伙。
“你,是当年那个淘气的小皮猴,你叫周......”
十几年前,郑爱国曾来过他们家,只是后来工作调动,来来去去的,就没再去过他们家。
“郑叔,我叫周武峰。”
周武峰有些惭愧,眼前这位最是朴素实干,日常工作或者下乡的时候经常和乡亲们亲力亲为的在地里干活,和群众打成一片。
他最讨厌那些好吃懒做,不愿意劳动的人。
没错,说的正是以前的周武峰这类人。
“你爸爸还好吗?说起来,有十几年没见过老班长了!”
郑爱国面露一丝缅怀之色,亲切的问候起周武峰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