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昊阳怕她伤着女儿,早早的便将梁婉卿抱在怀里。
“母亲,这里是公堂,请注意言行举止。”
窝在父亲怀里的梁婉卿,一脸无辜的说,“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把母亲的嫁妆捐给灾区的百姓,怎么能叫糟蹋银子?”
“难不成,朝廷每年拨出去的赈灾银,在她眼中就是糟蹋银子?”
一句话,堵得崔氏哑口无言,她若是认下刚刚的话,那就是欺君之罪,自已也算是玩了,但是否认,就代表,这个丫头做的对。
左右为难,索性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嚎,“这日子也没法过了,儿子不孝,就连孙女都能骑到我老婆子头上,还有没有人管管啊……”
梁昊阳听着自已母亲的哭嚎,站立不安,心烦不已,忍着怒气询问怀里的女儿,“关于捐赠嫁妆的事情,星儿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星儿不撒谎,外祖母还在的时候,就时常跟我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星儿觉得,母亲的嫁妆既然是给我的,那么不如让她发挥更大的价值。”
“爹爹觉得呢?”
梁昊阳被这一番话,感动的热泪盈眶,西边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他最清楚不过,可是朝廷也难啊。
打了十多年的仗,早已经耗尽国库,但是又不能不打,西夏始终是个祸患。
星儿愿意捐出母亲的嫁妆,他不论是作为臣子,还是作为将军都是十分欣慰的,唯独作为父亲这个身份,他是感觉亏欠的。
沉思良久,他眉眼坚毅的抬头,“李大人,星儿这个决定,本将军十分支持,你赶快将此事上报给朝廷。”
“本将军在府上,开库房,等候户部的人来清点。”
完了,完了,崔氏眼睛往后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书姨娘,你让人把老太太抬回府吧。”
正好这次出门,书姨娘怕不安全,带着两个小厮,这时候正是派上了用场,“是,妾身这就去办。”
梁昊阳轻轻的将怀中的人放下,有些尴尬的双手抱拳对着李辰风说,“李大人,见笑了,家中母亲无知,耽误了您时间。”
“哎,清官难断家务事,下官理解。”
随后从堂上走下来,一脸欣赏的看着梁婉卿,“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是你外祖母教的吗?”
梁婉卿乖巧的点点头,“是的呀,李大人。”
李辰风赞许的点点头,“不愧是桑夫人的外孙女,格局大,心胸也大,总角之年,心系百姓,梁将军,你这女儿了不得啊。”
“小婉卿,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你也别叫我李大人了,就唤我一声李伯伯吧,可好?”
李辰风家中也有两个女儿,不过早已嫁人,看到如此鲜亮的小女娘,打从心底的喜欢。
梁婉卿眉眼弯弯的笑着说,“星儿见过李伯伯。”
“哈哈,好,太好了。”
……
梁婉卿决定捐出母亲的嫁妆,因为数目巨大,李辰风要上报朝廷,至于她想留住的铺子,即便更名不合规矩,但是自已也就捎带手给办了。
小姑娘都捐出数百万两的嫁妆了,这个人情,朝廷要给的。
第二天,李辰风带着户部的人过来清点嫁妆的时候,二房人脸色铁青的跟老夫人一起等在了院子里。
崔氏不情不愿的拿着钥匙打开了库房大门,早已经气的牙痒痒。
进来的人站满院子,李辰风率先来到梁婉卿面前,“星儿,昨要求的铺子更名,伯伯已经帮你办好了,今后房契的主人就是你了,自已收好,别在让人骗走了。”
听闻这话,梁光耀诧异的跑过来,“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说的可是大嫂当年陪家的铺子?”
“明明已经是我的名字了,为何不经我同意,就改成她的名字?”
沈氏也惊讶不已,明明昨日婆母回来,只说了捐嫁妆的事情,并未提到铺子更名,“李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房契更名,既没有买卖合同,也没有原房主签字画押,怎能随意更改?”
听到她的话,李辰风冷笑一声,“看来二夫人懂得还挺多,那么原先大房夫人的陪嫁铺子,既没有买卖合同,也没有当事人签字画押,怎就到了你夫君的头上?”
“那自然是母亲作主……”
沈氏红着脸还想狡辩,可是梁婉卿早已经将房契交到了书姨娘手中,“姨娘,您帮星儿收着,这是我母亲的东西。”
李辰风不再管沈氏啰嗦,直接铺开长长的嫁妆单子,开始指挥人进库房一件一件的对,然后由户部的人估价,登记造册。
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看到梁婉卿也站在一旁等着便心疼的说,“星儿回去休息吧,这边还需要很久,等整理好了,伯伯派人去叫你。”
梁婉卿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嫁妆,此事还是有些兴趣的,礼貌的回绝,“李伯伯,星儿陪您一起等着。”
“这些嫁妆,都是外祖母对母亲的爱意,如今她们不在身边了,星儿要替她们看着,看着这些嫁妆物尽其用,告慰她在天之灵。”
一句话如碎石入水,激起千层涟漪。
不仅是京兆尹的人,就连户部侍郎黄品贤也啧啧称奇,他与梁昊阳同朝为官,只是一文一武,向来是互相看不上眼。
但是今日来,听到梁婉卿的话,着实让他有些震惊,“梁将军,没想到你一个大老粗,竟然养出这么厉害的小女娘,恐怕是随了先夫人吧。”
梁昊阳听出了他阴阳的话,并不生气,反倒是神气的抱起女儿,“你就是再嫉妒,也生不出我家星儿这样的女儿,下辈子吧。”
“好了,想吵架的话,改日奉陪,库房嫁妆之巨,需要抓紧时间,办完了,还要进宫复命呢。”
将军府这次清点嫁妆声势浩大,自然引来许多百姓围观,大家纷纷猜测,是不是将军府被抄家了。
随着一箱一箱的嫁妆往外运,梁世庭怕人多口杂,特意站在门口解释道,“大家也不用瞎猜了,将军府好的很。”
“梁家嫡女梁婉卿不忍看西边战乱百姓流离失所,于是决定将母亲嫁妆捐给朝廷,解西边燃眉之急。”
话音刚落,周围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我听说,当初梁夫人从襄樊城嫁过来,足足百里红妆,这得多少钱啊……”
“就是,当年老夫还亲眼见过了,将军府中门大开,足足往里抬了一天一夜,就连撒出来的喜钱,都是一枚枚银叶子……”
一说到这个事情,大家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有夸大其词的,有添油加醋的,总之场面之盛大,前所未见。
等到弄清楚今日的事情,纷纷夸赞梁小姐大义。
梁世庭满意的笑着,今日之后,星儿的义举,就会传遍全京城,乐善好施大仁大义的名声传了出去,祖母和二房也不敢随意欺负。
与外面一片喝彩声不同,里面老太太和二房死气沉沉的看着一箱一箱的宝贝被搬出去,就像是挖了她们的肉一般心疼。
约莫清算到一半的时候,沈氏终究是忍不住了,悄悄来到梁婉卿面前,“好星儿,二婶觉得,你这件事,做的的确有些任性了。“
“你以后不嫁人吗?没了嫁妆,如何能说到好的婆家?”
沈氏从来不称呼她乳名,但是看到到手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搬走,心里也慌了,那以后可都是红儿的嫁妆啊,无可奈何只能厚着脸皮套近乎。
她说她的,梁婉卿面无表情的听着。
“星儿,二婶跟你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梁婉卿看她没了耐性,莞尔一笑,“听着呢,二婶,您多虑了,我是归元将军的嫡女,日后婚事自然不愁。”
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急坏了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