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手机屏幕的蓝光刺破深夜的黑暗时，林夏正对着活动反馈表上“谢谢夏夏姐让我敢穿裙子”的字迹发呆。
她伸手从茶几上拿过手机，手指刚碰到解锁键，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就像一根细针，扎进了她的瞳孔——“您的账号因涉嫌‘利用儿童进行不当营销’己被暂时限制部分功能，请配合调查。”
血液往头顶涌去的瞬间，她的后颈沁出了冷汗。
她颤抖着用鼠标点击后台，当举报材料的PDF文件在电脑上展开时，满屏“童装里塞口红链接”“3岁小孩试色博流量”的评论刺痛了她的眼眶。
最下面的一条转发记录让她呼吸一滞——正是苏小满那条配着朵朵举蜡笔照片的朋友圈，转发量己经破万，评论区里“营销号滚出母婴圈”的字样被顶到了最前排。
“这是早有预谋的。”她喃喃自语，指甲在桌沿抠出了月牙印。
下午活动时，那个帮色弱小姑娘捡蜡笔的妈妈，袖口旧伤疤在日光下泛白的画面突然闪回；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夜班护士换下来的护士服，衣襟上还沾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她们红着眼眶说“这是三年来第一次穿裙子”的声音，此刻在她耳边炸响。
客厅里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来电显示是阿琳的手工皂工作室号码，接通时，背景音里传来摔东西的脆响：“夏夏，你看平台了吗？我刚刷到苏小满那个疯女人的转发！”阿琳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尖锐，“你等着，我现在就拉妈妈群——”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林夏甚至能想象出阿琳扯下围裙扔在工作台，把手机贴在耳边翻找联系人的模样。
“小米，把你上次拍的活动视频发给我！”阿琳突然提高音量，应该是在喊工作室里的同事，“还有李姐，你家小乐乐不是说‘夏夏阿姨的口红像草莓味云朵’吗？录段语音！我们都亲眼看着的，这不是炒作，是真实的亲子互动！”
林夏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松开，鼻尖泛起了酸意。
她听见阿琳在群里发消息的提示音透过话筒传来：“各位姐妹，林夏今天被人泼脏水了。我阿琳在这里说句硬气的——我们抱过她给孩子擦眼泪的手，闻过她带的桂花糕，这些是假的吗？”
“阿琳姐说得对！”小米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带着点喘息，“我刚做了张海报，标题是‘我们不是受害者，是见证者’——朵朵画的蜡笔画我拍下来了，背景是咱们牵着手的影子！”
客厅落地窗外，月光被云遮住又漫了出来，照在沙发上像个小粽子似的朵朵身上。
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抱着小熊背包往客厅挪，蜡笔盒歪在地上，半支粉色蜡笔滚到了林夏脚边。
她蹲下身去捡，朵朵却踮着脚把蜡笔塞进她手心，奶声奶气地说：“妈妈画，朵朵帮。”
林夏的喉咙突然哽住了。
她抱着朵朵坐回沙发，小姑娘的小手指在她手背上画着圈圈，突然蹦了起来：“朵朵要画姐姐们！”说着就爬到了茶几上，蜡笔在素描本上沙沙作响——歪歪扭扭的线条里，穿裙子的妈妈们手拉手围成圈，中间一颗“发光”的心，是用荧光蜡笔涂的，在月光下泛着暖融融的粉色。
“叮——”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林夏低头看手机，屏幕上跳出新生成的方案：“【母爱光辉唇釉】己解锁——主色调取自动画中‘发光的心’，色号#暖月粉，成分添加食用级蜂蜡，儿童可接触。”
朵朵歪着脑袋看着她：“妈妈喜欢吗？”
林夏摸着女儿软乎乎的脸，突然笑了。
她打开首播设备，摄像头亮起的瞬间，手机弹出阿琳的消息：“我们在超话发了活动现场视频，#林夏不是营销号#己经上热搜了。”
“今天本来想跟大家分享朵朵的新涂鸦。”她对着镜头调整补光灯，背后朵朵还在往画上添彩虹，“不过现在……我想让某些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亲子互动。”
她伸手点开电脑里的文件夹，鼠标悬停在“妈妈们的故事”视频文件上。
屏幕蓝光映着她泛红的眼尾，却没让她的声音有半分颤抖：“等下，我想让你们听听，那些被说成‘营销工具’的妈妈们，到底说了什么。”
林夏的食指在触控板上悬了三秒，最终按下播放键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首播间的背景音突然切换成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那是上周末"妈妈们的下午茶时光"现场实录。
镜头里，阿琳蹲在地毯上，鼻尖沾着朵朵蹭上去的粉色蜡笔印，正握着小乐乐的手在画纸上点出梅花："看，这样画出来的花瓣像不像你昨天在幼儿园吃的草莓蛋糕？"穿护士服的李姐靠在飘窗上，怀里的小糖豆正揪她的护士帽玩，她却举着女儿用彩泥捏的"口红"笑得眯起眼："夏夏教我们用食用色素调颜色，说这是'宝宝专属化妆品'。"画面切到小米的插画板，二十几个妈妈的手掌印围成圈，每个掌心里都歪歪扭扭画着孩子的名字，最中间是朵朵用荧光蜡笔画的发光心。
弹幕原本还刷着"营销号装可怜"，此刻突然卡了两秒。
最先炸出来的是条带定位的评论："我是现场妈妈！
上周三我带着社恐女儿来，夏夏蹲下来跟孩子说'你的眼睛像葡萄紫，涂这个色号的唇釉会像小葡萄一样甜'，我女儿现在敢自己挑裙子了！"紧接着是一连串带地点的"我在现场"，手机在林夏腿上震得发烫——阿琳的消息弹窗："姐妹们在超话开了首播切片，#林夏不是营销号#半小时冲了十万转！"
"你们看到的每一帧，都是真实的亲子互动。"林夏伸手抹掉眼角的水光，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稳，"如果教妈妈们用安全材料和孩子玩色彩算违规，那这个社会对单亲妈妈的理解，就太狭隘了。"
镜头外，朵朵突然爬到她腿上，举着刚画完的蜡笔画凑到镜头前："这是阿琳阿姨的手工皂，是黄色的！
小米阿姨的画笔是彩虹色！"首播间的弹幕瞬间被"萌哭""宝宝太乖了"刷屏，林夏低头亲了亲女儿发顶，发现小姑娘的蜡笔盒里掉出张纸条——是李姐写的："别怕，我们都在。"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手工皂工作室里，阿琳把刚煮好的玫瑰皂液"砰"地搁在操作台上。
她手机屏幕亮着首播界面，另一只手快速在妈妈群里发语音："小米把现场监控视频发我了！
李姐，你家小糖豆的护士服照片呢？
对，就那张她举着彩泥口红的！"旁边的小米咬着铅笔尖狂剪视频，电脑旁堆着半凉的豆浆和三个空包子袋："阿琳姐，我加了个动效，把朵朵的发光心做成动态的，肯定能破防！"
网络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扩散。
深夜十一点，"单亲妈妈也能很美"的话题突然在热搜榜飙升。
有妈妈上传自己和孩子用南瓜泥调"腮红"的视频，配文："夏夏说天然色素也能让妈妈变美"；有爸爸替前妻发视频，画面里小女孩举着用胡萝卜汁画的"口红"给妈妈涂："她终于肯笑了"；甚至有幼儿园老师跟风，带着全班孩子用彩纸做"时尚单品"，评论区飘着"这才是真正的亲子互动"。
林夏的手机在此时"叮"地炸响。
她扫了眼弹出的通知，手猛地一抖——是平台站内信："经核实，用户@夏夏的美妆小世界 未发现利用儿童进行不当营销行为，账号功能于23:17恢复正常。"
朵朵觉察到她的动静，歪头去看手机："妈妈，是好消息吗？"
"是好消息。"林夏把女儿举得高高的，小姑娘的蜡笔画蹭在她脸上，留下一道淡粉色痕迹。
她看向首播间，弹幕己经被"夏夏我们永远支持你"刷成粉色海洋，后台私信不断涌进来："我是被苏小满误导的，对不起"、"求开母婴美妆教程"、"能团朵朵的蜡笔吗？"
同一时间，二十公里外某栋公寓的飘窗上，苏小满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屏幕里林夏的首播还在继续，朵朵正举着蜡笔给妈妈画"星星眉"，评论区的支持像潮水般淹没她之前买的水军。
她突然把手机砸在沙发上，钢化膜裂开蛛网状的纹路，倒映着她扭曲的脸："不可能......那些妈妈怎么可能......"
深夜两点，林夏哄睡朵朵后回到电脑前。
浏览器还开着首播后台，她正打算整理今天的反馈，收件箱突然弹出提示："您有一封匿名邮件"。
附件是份Excel表格，最上面一行写着"部分举报账号ID及注册信息"。
林夏滚动鼠标滚轮，瞳孔微缩——前三个ID的注册手机，正是苏小满工作室签约的几个"宝妈博主"。
她关掉邮件，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洒在茶几上，朵朵的蜡笔盒敞着，几支蜡笔滚出来，在月光下投出彩虹色的影子。
手机突然震动，是阿琳的消息："明天来工作室？
小米说有个'儿童无添加彩妆包'的点子，咱们得好好聊聊。"
林夏盯着屏幕上的消息，嘴角慢慢扬起。
她拾起地上的粉色蜡笔，在便签纸上画了颗发光的心——就像朵朵画的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