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客厅里，林夏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得嗡嗡响。
她刚给朵朵掖好被角，转身时睡衣下摆勾到了床头柜，一盒蜡笔骨碌碌滚到地上。
暖黄壁灯下，她弯腰去捡，瞥见屏幕上的未读私信——平台官方账号的对话框里，一行字刺得她瞳孔微缩："关于您账号的'童话色系'推广内容，己接到多起举报，请尽快提交相关说明。"
指腹在屏幕上悬了三秒，林夏摸过茶几上的马克杯。
杯底还剩半圈冷掉的茉莉花茶渍，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打字的速度却稳得像在给粉丝做试色教程："我们愿意配合调查，并提供完整制作流程记录。"发送键按下时，窗外的霓虹灯刚好扫过她眼尾，那里还留着首播时没卸干净的珠光粉，一闪一闪的，像藏着把小刀子。
同一时刻，二十公里外的高级公寓里，苏小满正对着落地镜补妆。
酒红色口红在唇峰处晕开一点，她用棉签仔细擦掉，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出冷白的光。"三岁萌娃代言口红？
这是要把儿童当工具人吗？"她选中这条刚编好的质疑帖，点下转发键时，美甲上的碎钻蹭到了屏幕，"咔"的一声轻响。
评论区的水军用的是同一套话术模板："小孩懂什么设计？
还不是大人在背后操纵""母婴赛道就该纯粹点，别搞这种营销套路"。
苏小满望着不断刷新的评论数，忽然笑出声。
她举起手机对准镜子，镜头里她的眼尾挑得很高："有些人为了翻红，连三岁孩子都要利用——"录到一半又停住，歪头补了句，"不过这样也好，等舆论反噬的时候，才够看嘛。"
晨光透过工作室的百叶窗漏进来时，林夏正蹲在地上收拾朵朵的蜡笔盒。
门铃响了三声，她抬头正看见程总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西装裤脚沾着晨露，助理小林跟在后面，怀里抱着一摞文件。
"林小姐。"程总把保温桶推到她面前，"小林煮的小米粥，趁热喝。"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得像口井，"有人想让我们撤掉这次合作。"
文件袋"唰"地摊开在桌上，林夏的手指刚碰到纸页，就被一行加粗标题烫了一下：《关于"亲子共创"理念的市场价值评估报告》。
往下翻，是品牌方做的用户调研数据，最末页贴着张便签，字迹是程总的："儿童参与设计的产品，复购率比同类高37%。"
"我们查过举报来源。"小林把保温杯拧开，米香混着红枣味飘出来，"大部分是机器号，剩下的...和'夏琳'的粉丝重叠度82%。"她声音放轻，"程总说，该信的是用脚投票的消费者。"
林夏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昨晚首播时，有个妈妈在弹幕里说"朵朵画的彩虹让我女儿也想涂口红了，但她只肯用我们一起调的颜色"，想起有个爸爸晒出孩子模仿朵朵画的蜡笔画，说"原来和女儿一起做美妆这么有意思"。
这些真实的声音突然涌进眼眶，她低头盯着报告里"原创价值不可替代"的结论，喉结动了动："那我们就用事实说话。"
"妈妈看！"
奶声奶气的叫唤混着蜡笔摩擦画纸的沙沙声。
朵朵蜷在地毯上，马尾辫散了一撮，鼻尖沾着粉色蜡笔屑。
她面前的画纸上，一只长着彩虹尾巴的小猫正踮着脚，粉色舌头卷着支口红——口红管身的纹路，和"童话色系"新出的限定款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音在林夏耳边响起时，她正弯腰去捡朵朵掉在地上的紫色蜡笔。
熟悉的机械音带着电流声："【梦幻舔唇膏】方案生成完毕。"她首起身子，镜子里映出她发亮的眼睛——那是她做美妆博主三年，第一次在凌晨三点还能眼睛发亮。
"今天首播加个彩蛋。"林夏把朵朵抱上化妆椅，小姑娘的脚丫晃啊晃，蹭到了她的围裙。
她拆开新到的唇釉，对着镜头眨眨眼："这是我们和'童话色系'的秘密——"指尖沾着彩虹色唇釉，在自己唇峰点了个小猫爪印，"朵朵画的彩虹尾巴小猫，现在住在我嘴唇上啦。"
补光灯亮起的瞬间，弹幕像炸开的烟花。
"救命太可爱了！"
"朵朵是被天使吻过的小画家吧？"
"突然理解为什么品牌要合作了，这创意AI能画得出来？"
林夏望着满屏的"求链接"，伸手揉了揉朵朵的发顶。
小姑娘正抓着她的手腕啃，口水把刚画好的猫爪印晕开了一点，倒像是小猫舔过的痕迹。
她对着镜头笑，眼尾的珠光粉又开始闪："接下来...我们还有个东西想和大家分享。"
她按下手机的播放键。
黑屏两秒后，视频里传来稚嫩的童声："妈妈说，蜡笔的颜色要自己选才好看。"
弹幕突然安静了一瞬。
林夏望着镜头，把朵朵的手举到镜头前。
小姑娘的食指上还沾着蜡笔印，红橙黄绿青蓝紫，像道小彩虹。
"等下，我们慢慢看。"她说。
窗外的阳光正好，穿过朵朵的蜡笔画，在墙上投下一片彩虹。
补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林夏盯着镜头里逐渐清晰的视频画面，喉结动了动。
那是她熬了七个通宵剪出来的素材：朵朵趴在地毯上涂蜡笔时的小脚丫，实验室里调香师捏着调色盘对照涂鸦色卡的侧影，检测员举着放大镜检查膏体质地的特写，最后定格在成品口红管身——彩虹猫尾的纹路与朵朵画纸上的痕迹严丝合缝。
"这不是炒作。"她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上的口红，指甲盖泛着和朵朵蜡笔一样的明黄色，"从第一笔涂鸦到最后一次安全测试，我们用了西十三天。"镜头扫过她眼下淡淡的青黑，那是熬大夜对色卡时留下的印记，"如果连孩子的纯粹创意都能被说成'工具人'，那这个行业..."她突然哽住，喉间像塞了团被揉皱的画纸。
弹幕突然炸开。
"我家娃也画过类似的彩虹，原来真的能变成口红？"
"检测报告上的安全认证我查了，确实是最高标准！"
"那个调香师奶奶我认识，她给我闺女做过儿童面霜！"
林夏望着滚动的弹幕，鼻尖突然发酸。
她想起三天前在实验室，朵朵踮着脚把蜡笔递给检测员时说"阿姨要轻轻捏，颜色会疼"，想起调香师奶奶红着眼眶说"好久没见过这么干净的颜色了"。
这些画面突然涌进脑海，她吸了吸鼻子，对着镜头扬起下巴："如果有人非要说我们利用孩子——"她把朵朵的蜡笔盒举到镜头前，粉色蓝色的蜡笔在灯光下泛着暖光，"那我告诉你们，是孩子在利用我们。
利用我们这些大人，把他们心里的颜色，变成能摸得着的美好。"
后台监控屏前，小林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得飞快。
她盯着实时数据面板，眼尾的泪痣跟着睫毛首颤："程总！
咨询量...咨询量翻了十倍！"她抓起桌上的马克笔在白板上画箭头，"家长问能不能带孩子来选色，幼儿园老师想合作开色彩课，还有个自闭症机构说他们孩子的画也想试试——"
"小林。"林夏的声音从耳返里传来，带着点哑，"把这些需求整理成文档。"她弯腰把朵朵抱到腿上，小姑娘正啃着她的发绳，口水把发尾染成了浅粉色，"我们要搞个'儿童色彩大使'计划。"林夏望着朵朵沾着蜡笔屑的小胖手，突然笑了，"让更多孩子的颜色，住进更多人的化妆包。"
同一时间，二十三楼的总裁办公室里，周曼的指甲深深掐进真皮沙发。
她盯着手机里的首播切片，林夏眼尾的珠光粉像把小刀子，扎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苏小满！"她对着电话吼，手机壳上的碎钻硌得掌心生疼，"你不是说舆论能反噬？
现在倒好，他们都在喊'保护童话系'！"
电话那头传来涂甲油的"沙沙"声，苏小满的声音甜得发腻："周总别急嘛，我这儿还有张底牌。"她转动美甲灯，指尖的酒红色甲油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您忘了？
林夏那个消失的前夫...当年可是闹得挺大。"
夜色渐深时，林夏给朵朵掖好珊瑚绒被角。
小姑娘睡梦里还攥着半支绿色蜡笔，鼻尖沾着的粉色屑末在月光下像颗小草莓。
她轻手轻脚摸黑下楼，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匿名邮箱的提示音像根细针，扎破了满室的温暖。
"小心，他们准备放出你前夫的旧事。"
林夏的手指在屏幕上发抖。
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涌进记忆：陈默摔门时撞翻的化妆台，口红滚得满地都是，像一滩滩凝固的血；她跪在地上捡色号，他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和你这种只会卖口红的女人过一辈子？
可笑。"
"妈妈？"
朵朵的呢喃声惊得她差点摔了手机。
她迅速退出邮箱，转身时却撞翻了蜡笔盒。
彩色蜡笔骨碌碌滚了一地，在月光下铺成条彩虹路。
林夏蹲下身捡，指尖碰到支天蓝色蜡笔——那是朵朵昨天画"给妈妈的云"时用的。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程总的消息："童话色系线下发布会，想请你和朵朵当主嘉宾。"
林夏望着熟睡的朵朵，把天蓝色蜡笔轻轻放进她手心。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得蜡笔泛着温柔的光。
她突然想起今天首播时，有个妈妈说"朵朵让我明白，孩子的世界不是我们的附属品"。
而现在，有更棘手的"附属品"要处理了——那个消失的男人，和即将被撕开的旧伤疤。
她低头吻了吻朵朵的额头，在小姑娘耳边轻声说："我们的彩虹路，才刚走了一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