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团浑浊的灰纱笼罩着青岚山脚，苏珩的登山靴碾碎了路边一株白化的蕨类植物。电子手环突然震动，全息投影在空中炸开猩红警示：青岚保护区生态评级正式降至“琥珀级”，这是二十年来首次跌破翡翠安全线。
山脚下的稻田里，村民举着锄头与野鹿群对峙。领头的老农用方言嘶吼：“这些畜生啃光了三亩稻苗！”野鹿后腿染着机油，眼神却比人类更显惊慌。苏珩冲过去时，正看见有人举起猎枪，她张开双臂挡在鹿群前，背后传来裴敛之的录音在扩音器里回荡：“保护区早己失去保护价值，唯有开发才能挽救生态！”
“生态监测站的实时数据显示，候鸟提前37天集体南迁。”晏知行教授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苍老的嗓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食草动物迁徙路线偏移23公里，根本原因是施工队排放的重金属污染了它们的嗅觉导航系统。”苏珩望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鸟群，突然想起母亲图鉴里夹着的羽毛——那是青岚独有的蓝喉蜂虎，如今正裹挟在混乱的鸟潮中，像片随时会沉没的蓝色孤岛。
霍凛风浑身湿透地从森林深处钻出，迷彩服上沾满泥浆和血迹：“偷猎者改用无人机投毒，云豹幼崽的踪迹彻底断了。”他扔来半截注射器，管壁残留的绿色液体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和施工队用的药剂成分相同，裴敛之想彻底清空保护区的顶级掠食者。”
村民暴动的消息比暴雨来得更快。上千人举着火把包围了临时实验室，有人高喊“还我庄稼”，有人挥舞着恒盛集团赞助的横幅。苏珩举起平板电脑，全息屏上播放着土壤微生物消亡的实时影像：“大家看，这些看不见的小生物才是土地的守护者，施工队的药剂正在杀死它们！”回应她的是飞来的石块，砸中了展示生态链的模型。
混乱中，裴敛之的首升机降落在空地上。他身着定制西装，皮鞋却故意沾满泥土，对着镜头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看到了吗？这就是过度保护的恶果！我们的度假村规划中，特意设置了生态隔离带和动物迁徙通道...”他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狼嚎打断，山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像是森林在发出最后的怒吼。
深夜的会议室里，晏知行的投影仪映出苏珩设计的“以虫治虫”方案：培养对重金属有抗性的食粪甲虫，配合蚯蚓改良土壤；利用萤火虫发光特性吸引害虫，替代化学农药。“理论上能在三个月内重建土壤生态。”苏珩的手指划过全息数据，“但需要至少两百万启动资金。”
沉默中，霍凛风突然掏出存折，上面的数字停留在“178,320元”。“这是我十年护林的全部积蓄。”他将存折拍在桌上，军刀在桌面划出火星，“不够就去抢裴敛之的私人金库。”晏知行摇头，从保险柜取出个红木盒——里面是他所有的学术奖章，最中央的翡翠徽章正是国际生态联盟的最高荣誉。
“这些能换多少钱？”老教授的白发在灯光下微微发颤，“当年我为了这个徽章，默许了某些数据美化...”他的声音突然哽咽，“现在该还债了。”苏珩的目光落在墙角，那里堆着母亲遗留的图鉴，某页边缘用红笔写着潦草字迹：“0713矿脉开采，将释放封存千年的...”
窗外，暴雨再次倾盆而下。苏珩的手机收到匿名邮件，附件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裴敛之的私人秘书正在和政府官员举杯，背景墙上的规划图显示，度假村地基将首接贯穿暗河源头。邮件正文只有一行字：“他们要的不是土地，是地下的潘多拉魔盒。”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苏珩在实验室发现了异常。那些本该死亡的食粪甲虫，竟在沾染村民送来的稻苗汁液后，外壳泛起奇异的金属光泽。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抓起母亲的图鉴翻到夹着羽毛的那页——空白处，母亲用铅笔轻轻写着：“或许答案，就在被我们忽视的共生关系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