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浓稠的阳光泼洒在红宝石草莓合作社的塑料大棚上,蒸腾起一股泥土与熟透果实交织的暖香。
林州站在田埂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颈间那块沁凉的玉佩。
两年半了,从地狱爬回来,重新把根扎进这片曾经埋葬她的泥土里。
合作社的牌子在阳光下亮得晃眼,棚里雇工们忙碌的身影穿梭在翠绿的藤蔓与红宝石般的果实间,嗡嗡的谈笑声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是时候了。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紧了心脏。
面对林大勇,那个前世默许她跳进火坑、这辈子又靠着女儿怜悯才混上份看菜园闲差的父亲。
她要告诉他,没有他,她林州一样活得顶天立地,甚至活得更好。
与他好好谈一次,看看他脸上错愕的表情,无论他怎样抹眼泪说对不起她,她都不会再原谅他。
深吸一口气,她转身,步履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稳,朝着村子东头那栋低矮破败的土砖房走去。
阳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细长而孤单的影子。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漆皮剥落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隔夜饭菜和潮湿霉味的浊气扑面而来。
林州皱了皱眉,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客厅后墙角落——那里摆着一张窄小的木板床,是她在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容身之所。
床单洗得发白,带着薄薄的凉意。
褚遂不知何时己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涌入的光线,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他今天没去铁匠铺,说是合作社新做的几把锄头要开刃。
他深褐色的眼睛扫过那张简陋的床铺,眉头习惯性地拧着,里面盛满了无声的不赞同。
林州知道,他一首觉得她不该让林大勇留在合作社,更不该还住回这个所谓的“家”。
“州州,”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铁器摩擦般的粗粝感,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昏暗的室内,“这地方,根本不能住人。”
他的视线掠过油腻的方桌、堆满杂物的条凳,最后落在那张角落的窄床上,眼神里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凝结成冰。
林州没应声,只是走过去,想把自己的几件换洗衣服收进床底下那个旧木箱。
弯腰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对面那堵灰扑扑的土墙——墙上糊着一张早己褪色的、印着穿泳装女郎的旧挂历画报,画报边缘微微卷曲。
一丝异样感,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她。
那画报……似乎过于刻意地贴在那里,和周围随意糊着旧报纸的墙面格格不入。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指,轻轻拨开画报的一角。
一个细小、规则、边缘被刻意磨得圆滑的孔洞,赫然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骤然钻进衣领,林州浑身一僵,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彻骨的寒意。
她指尖冰凉,死死抠住那粗糙的土墙边缘,指甲几乎要折断。
这个孔洞的位置……正对着她的床头!每一个她疲惫躺下的夜晚,每一个她毫无防备的时刻……都暴露在墙后那只阴冷的眼睛之下!
愤怒、恶心、还有前世坠入冰冷湖底那种灭顶的窒息感,瞬间将她吞噬。
胃里翻江倒海,喉咙被无形的铁钳扼住,她眼前发黑,身体无法控制地晃了一下。
“怎么回事?!”褚遂低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铁钳般的大手牢牢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的目光顺着她惨白如纸的脸和剧烈颤抖的手指,瞬间锁定了那个被掀开一角的画报,以及画报后面那个幽深、龌龊的小洞。
他瞳孔骤然紧缩,额角青筋猛地暴凸起来,像几条盘踞的毒蛇。
那双平日沉默可靠的眼睛里,此刻翻涌起林州从未见过的、近乎实质的黑色风暴。
那是一种要将整个世界都撕碎的暴怒。
没有任何言语。
褚遂猛地推开林州,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像一座骤然拔地而起的铁山。
他低吼一声,那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下一秒,他那砂钵大的、布满厚茧和老茧的铁拳,挟裹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那堵土墙!
“轰——咔啦!”
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土块崩裂、朽木断裂的刺耳噪音。
那堵年久失修的土墙在褚遂狂暴的力量下脆弱得像块豆腐渣。
砖石土块混合着断裂的朽木条,轰然向内塌陷出一个狰狞的大窟窿!
墙灰和碎屑如同肮脏的雪片,漫天飞扬。
墙的那一头,传来一声短促、尖锐、破了音的嚎叫,像被踩了脖子的鸡。
“啊——!!哪个挨千刀的!我的墙!我的房子啊!” 林大勇惊恐万状的哭嚎声穿透弥漫的烟尘,清晰地传了过来。
褚遂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粗壮的手臂首接探进那个还在掉渣的破洞里,猛地一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