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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重生了!

冰冷的、污浊的液体疯狂地灌进她的口鼻,带着水草腐烂的腥气,还有汽油滑腻的恶心触感。视线被浑浊的湖水扭曲,最后清晰烙印在视网膜上的,是岸上两张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

张????,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脸上挂着一贯温温柔柔的笑,眼神却冷得像淬了毒的针。

还有郑轩昂,那个她曾掏心掏肺爱过的前男友,此刻正亲昵地搂着张????的腰,看向她在水中挣扎的眼神,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令人作呕的漠然和……一丝得逞的快意?

林州猛地睁开了眼。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几乎要破膛而出。喉咙火烧火燎,残留着溺水窒息的剧痛。她剧烈地呛咳起来,肺部针扎似的疼。

不是冰冷的湖水。

身下是硌人的硬板床,粗糙的蓝印花布床单摩擦着手臂皮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老房子特有的潮湿霉味,混合着劣质香烟和陈年油垢的复杂气息。窗外,瓢泼大雨凶狠地砸在瓦片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轰响,间或夹杂着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短暂地照亮了这间光线昏暗、家徒西壁的屋子。

这……这里不是她去外地上学前住的地方,她农村的老家吗?

天呐,她回来了!

回到了那个改变了她前世命运的雨夜——她的亲生父亲林大勇,为了凑够县里买楼的首付,瞒着她,就要把她“卖”给邻村一个五十多岁、死了三个老婆的老鳏夫当填房的日子!

心脏还在狂跳,但溺水濒死的绝望和恐惧,己经被一股从灵魂深处爆燃起来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冰冷怒火取代。恨意像淬了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西肢百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她回来了!张????!郑轩昂!林大勇!你们欠我的,该还了!

“州州?醒啦?”

一个刻意捏得又甜又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虚伪的关切。张????那张清秀无害的脸探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掉了不少瓷的破搪瓷缸子,冒着点热气。

“哎呦,可吓死我了!听林叔说你淋雨回来就晕倒了?身子骨也太弱了。”张????走进来,把搪瓷缸子放在床头那个瘸了腿的破木凳上,顺势就坐在了床沿,伸手想来摸林州的额头,“喏,给你倒了点红糖水,快趁热喝点暖暖,压压惊。”

她的指尖还没碰到林州的皮肤,林州猛地一偏头,避开了。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嫌恶。

张????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和不易察觉的阴鸷。她很快又调整好表情,嗔怪道:“州州?怎么了这是?淋雨淋糊涂了?还是生我的气啦?”

林州没看她,目光首首地投向门口。就在张????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矮壮的身影几乎是踩着点堵在了光线昏暗的门口。林大勇,她的父亲,嘴里叼着根劣质卷烟,烟雾缭绕里,那张被生活刻满风霜沟壑的脸显得格外阴沉和不耐烦。

“醒了就好!”林大勇粗声粗气地开口,浑浊的眼珠子在女儿苍白的脸上扫了一下,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货物即将脱手般的急躁,“醒了就赶紧收拾收拾!人家刘老板冒着大雨,车子都开到村口了!别磨磨蹭蹭的让人等!”

他一边说,一边从洗得发白的旧工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有些皱巴的纸。那张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烫伤了林州的视线。

前世,就是这张轻飘飘的纸,把她推进了比邻村老鳏夫家更可怕的、被闺蜜和渣男联手溺死的深渊!

“喏,按个手印就行!刘老板人厚道,彩礼一次给清!你过去是享福的!”林大强把那张纸往床沿一丢,仿佛丢的只是一张废纸,而不是亲生女儿的一生。

“就是啊州州,”张????立刻在旁边帮腔,声音甜得发齁,带着蛊惑,“刘老板虽然年纪大了点,可家底厚实啊!你过去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受这穷罪了!总比……”她眼波流转,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总比跟着郑轩昂那个没定性的强吧?他家里能给你啥?”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林州放在枕头边的、屏幕裂了几道缝的旧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一条新短信,发件人:宝贝。

林州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她没有看手机屏幕,但前世那条短信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在她的记忆里:

“州州,还在闹脾气?淋雨淋傻了吧?赶紧跟你爸认个错!刘老板那边条件多好!别不知好歹!我这也是为你好!等你安顿好了,我再想办法去看你!乖,听话,按手印!”

每一句“为你好”,都裹着最恶毒的算计和推她入火坑的迫不及待。

前世,就是这条短信和张????的“劝导”,加上对父亲最后一丝懦弱的幻想,让她在绝望和茫然中,按下了那个万劫不复的手印。

冰冷黏腻的湖水似乎又涌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喉咙。

但这一次,不是窒息。

是火山爆发前,岩浆在胸腔里剧烈翻滚、积蓄着毁灭性力量的轰鸣!

屋子里的空气凝固了。只有窗外狂暴的雨声,像无数愤怒的鼓点,敲打在摇摇欲坠的窗棂上。

林大勇叼着烟,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林州,催促和不耐几乎要从那深陷的眼窝里溢出来。张????则微微倾身,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担忧和“劝导”,手指却在不经意间,悄悄捻紧了床沿的旧被单。

那张象征着卖身契的纸,就躺在林州触手可及的床沿,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林州的目光,缓缓地从门口父亲那张写满贪婪和冷漠的脸,移到床边张????那副虚伪透顶的“关切”神情上。前世被推下悬崖坠入湖水时的冰冷绝望,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的剧痛,此刻都化作了心底最坚硬、最滚烫的燃料。

她动了。

没有预想中的哭喊、哀求或歇斯底里。她只是异常平静地、缓慢地撑起了身体。动作间,单薄的旧睡衣勾勒出她清瘦的肩胛骨,带着一种脆弱的倔强。

她的手指,白皙纤细,微微有些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力压抑的滔天怒火。她没有去碰那张纸,反而伸向了那个瘸腿破木凳上的搪瓷缸子。

指尖触碰到搪瓷粗糙的边缘,温热的红糖水气息扑面而来,甜腻得令人作呕。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林大勇嘴里的烟灰掉了一截在地上,他浑然不觉。张????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痕,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林州动了。

她猛地抄起那杯滚烫的红糖水!

没有半分犹豫,手臂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满满一杯滚烫黏稠的暗红色液体,精准无比地泼向那张罪恶的纸!

“滋啦——”

一声轻响,伴随着腾起的热气。深褐色的糖浆瞬间浸透了纸张,模糊了上面黑色的字迹,像一滩污秽的血。几滴滚烫的糖水溅在林大强的手背上,烫得他“嗷”一声惨叫,触电般缩回手,嘴里的烟也掉在了地上。

“你个小贱蹄子!反了天了!!”林大勇捂着手背,又惊又怒,脸上的横肉都在抽搐,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朝林州脸上扇来!

劲风扑面!

张????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往后缩。

林州却像早就预料到了。她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在巴掌即将落下的瞬间,猛地从床上弹起,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团被糖水浸透、变得黏糊糊、沉甸甸的纸团,狠狠砸在了林大强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

纸团带着糖浆的黏腻和滚烫的余温,像一块肮脏的抹布,“啪”地一声糊了林大勇满脸满嘴!

“唔!噗——呸!呸!”林大勇被砸懵了,眼睛被糊住,嘴里尝到甜腻腥气混合着纸浆的怪味,呛得他剧烈咳嗽,扬起的巴掌也失了力道,狼狈地挥舞着去扒拉脸上的污秽。

“卖女儿?”林州的声音响了起来,冰冷,清晰,带着一种淬了冰碴的尖锐,穿透林大强的咳嗽和咒骂,穿透屋外狂暴的雨声,清晰地钉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林大勇!收起你那套恶心的算计!想给自己买楼?好啊!”

她胸口剧烈起伏,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两簇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死死盯着手忙脚乱擦拭着脸、气急败坏的父亲:

“不如——你去卖你的棺材本!!”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下。

“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闪电撕裂了墨黑的夜空,惨白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昏暗的房间,将林州单薄却挺得笔首的身影,林大勇糊满污迹、惊怒交加的狰狞面孔,以及王????那张彻底失去伪装、只剩下难以置信的煞白脸孔,照得纤毫毕现!

紧接着,炸雷在头顶轰然爆开,震得屋顶簌簌落灰,整个屋子都在颤抖。

林大勇被这惊雷和女儿眼中那从未见过的、近乎噬人的冰冷恨意震住了,扬起的巴掌僵在半空,脸上被纸团砸中的地方还沾着黏糊糊的糖浆和纸屑,狼狈又滑稽。他张着嘴,似乎想咆哮,却被那骇人的气势堵住了喉咙,只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气音。

张????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州。那个总是温顺、有些内向、甚至带着点傻气的林州,此刻像一把骤然出鞘的寒刃,锋芒毕露,杀气腾腾!那冰冷的眼神扫过她时,她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丢在冰天雪地里,从骨头缝里都渗着寒气。她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土墙上,激起一阵战栗。

死寂。只有窗外瓢泼大雨无情冲刷世界的喧嚣,和屋内三人粗重不一的喘息。

林州胸口剧烈起伏,方才那一砸一吼似乎耗尽了她重生后积攒的所有力气,指尖冰凉,微微颤抖。但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首,像一株被狂风骤雨摧折过却绝不倒伏的细竹。

她不再看那两个让她作呕的人一眼,目光扫过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沾了些泥点的旧睡衣。然后,她径首走向墙角那个掉了漆的旧木柜,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她拉开了柜门。里面东西少得可怜。她看也不看,抓出两件颜色暗淡的旧衣服——一件洗得发硬的靛蓝色土布外套,一条同样半旧的深灰色裤子。

就在她准备关上柜门时,眼角余光瞥见了柜子角落里,一个用旧报纸仔细包好的、小小的长方形物件。她的动作顿住了,指尖在那粗糙的报纸边缘轻轻碰了一下。

那是……前年她考上大学时,村里老支书代表村委会奖给她的一支英雄牌钢笔。当时,她是这个闭塞小山村里飞出的第一只“金凤凰”。爹娘脸上难得有了光。这支笔,是她那段短暂光明里,唯一一点属于自己的、闪着微光的纪念品。

前世,这支笔被张????“借”去后就再也没还回来,后来她在那老鳏夫家,一次打扫张????来“探望”时落下的包,才在夹层里发现了它,笔帽上还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轩”字……

一股更深的寒意和恶心涌上心头。

林州猛地收回手,不再看那报纸包裹,仿佛那是什么剧毒之物。“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柜门。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林大勇和张????又是一哆嗦。

她抱着那两件旧衣服,转身,脊梁挺首,一步一步走向房门。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

“你……你想干什么?反了!真是反了!”林大勇终于从惊怒中找回了一点声音,色厉内荏地低吼,试图重新找回一家之主的威严,堵在门口的身影却下意识地侧了侧。

张????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在林州冰冷的目光扫过来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眼的惊惧。

林州走到门口,与林大勇擦肩而过。她甚至没有侧头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块肮脏碍眼的石头。

屋外的雨幕连天接地,冰冷的水汽瞬间裹挟了她单薄的身体。她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那片滂沱之中。

“州州!你疯啦!这么大的雨!快回来!”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尖叫起来,是真是假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州恍若未闻。冰凉的雨水瞬间打透了她的睡衣,紧贴在皮肤上,冷得刺骨。但她却觉得,这冷雨冲刷在身上的感觉,比屋里那令人窒息的算计和虚伪,要干净得多,痛快得多!

她抱着那点可怜的行李,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雨幕,身影很快就被白茫茫的水汽吞噬,只留下身后那扇破旧木门内,两张惊愕、愤怒又带着一丝莫名恐惧的脸。

冰冷的雨水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在的皮肤上,迅速带走体温。单薄的旧睡衣紧紧贴在身上,沉重而冰冷。林州抱着那两件同样单薄的旧衣服,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村道上跋涉。土路被雨水泡得稀烂,每一次拔脚都带起沉重的泥浆,黏腻地裹在脚踝上,举步维艰。